沉默许久的汪悬光终于出声了。从旁人视角望去,她的侧面轮廓深邃淡漠,眸光幽深不见底。

“连我阿姐的室友都知道‘秦先生的女朋友’在哪里上班,你身边的同事不可能对你一无所知。所以重点是哪些同事知道。”

杜博雅没听懂她的话。

“你成为众矢之的速度太快了,抄袭、检举、对抗公权力是个连锁反应,你没有怀疑过有人在暗地里推波助澜吗?”

“等等,”杜博雅,“你的意思是,秦销让人故意整我?”

汪悬光不置可否。

杜博雅微笑:“你们的盘点里可没有秦销害我的证据。”

杨醇:“所以我们来当面请教您。”

杜博雅脸上浮出一丝荒唐的笑意,感慨着摇摇头:“你们以为我是个敢于揭露黑幕的斗士?是勇于反抗不公的英雄?”

她挑起眉角,眼里划过深深的自嘲:“我当时的处境全是咎由自取,跟秦销没有一点关系。

“代笔比赛是设计院的传统,家庭、学校和社会都教育我要老实听话。反正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委屈。后来反咬领导抄袭,是我想让自己可怜一点。”

杜博雅顿了顿,迎着对面两道疑惑的目光,微微一笑:

“好让秦销心疼我。”

今日双更6000+,提前更了明天的章节,明天周五不更,周六见。接下来这几章都是七八千字的大长章,拆不开,会有几天隔日更,满1000珍珠会加更的

0061 心软的神(1000珍珠加更)

滚烫的热浪,拥挤的人群,和天南地北的口音,是杜博雅对北京的第一印象。

2013年,北京站每日迎送一百万人次。一个活了十七年从没出过省的小姑娘,裹挟在汗酸味儿的人群中,被身旁那些与自己差不多的大包裹撞来撞去,好不容易走到出站口,不知如何检票,还被门栏卡了一下。

小旅馆、落地团在站前广场上聒噪地拉客:

“九十一天!有空调!有热水器!离地铁就两百米,去哪儿都方便!!”

“故宫长城十三陵!”

“老妹儿去哪儿,天通苑拼车走不?”

杜博雅狼狈又茫然。

四周像火炉一样闷热,她还被许多陌生人围着,胃里抽搐了两下,没忍住“呕”的一声,拽着她胳膊的大姐嫌弃地躲开,还引起了不少路人的侧目。

“……”她的脸烫得发疼。

无地自容的难堪,像过电一样流淌在背后上,全身的汗毛竖了起来。原来“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不是夸张修辞手法。

暑假末尾,各高校在北京站迎接新生,放眼望去一溜醒目的红色条幅:“北京理工大学”、“首都师范大学”、“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

杜博雅背着大的登山包,手中拽着一个大红蓝编织袋,在“清华大学”前来回走了好几趟,心理建设做了一遍又一遍,也不敢上前。

最后还是辅导员见小姑娘在灼灼烈日下站得可怜,好心让学生给她送了瓶矿泉水,杜博雅才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说她是来报到的。

·

清华有两种学生天龙人和状元。

杜博雅能在高考状元堆里年年拿第一,她的智商能傲视地球上98%的人类。

可惜这三年埋头学习,在待人接物上毫无长进,见人时目光依然闪躲,说话时声音仍跟蚊子一样轻。

她是拿助学金和奖学金的年级第一,又是听话懂事的女生,于是各种琐碎的、磨人的、费眼睛的、跑腿的、辅导员和助教都懒得干的活儿,统统落在她身上。

有一次给系里干完活儿,辅导员随口聊起迎新,说她当时直勾勾地盯着“清华大学”看,还以为她是个早早辍学的打工妹。幸好啊,有老秦家的资助她,才没让国家就失去一个人才。

“谁?!!”

杜博雅从来没接话接得这么快:“您知道谁资助了我吗?”

“哦,你不知道啊。”

辅导员有点惊异,又很快理解了。这姑娘只知道闷头干活,也不会借着干活与系里的老师们拉近关系,聊聊八卦,以后到了社会上是要吃亏的。

“喏”辅导员怅然地指着系办门外,一个商业科技讲座的宣传易拉宝立在那儿,“周五下午,你就能见到恩人了。”

“恩人”在杜博雅像砚台一样浅的人生中占据得很深。每一次她路过寺庙祠堂,绑满红绳的树,爆放着水流的喷泉,都要祈求神明保佑恩人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她一定会好好学习,考上最好的大学,用最好的成绩来回报恩人。

然而亲眼见到恩人的这一刻,她意识到,这辈子都无法报恩了。

讲台上的男人既不是白发苍苍的老爷爷,也不是大腹便便的中年叔叔。

他还相当年轻,恐怕比自己大不了几岁。面部轮廓立体深邃,皮相却带着东方男人的斯文温润。台上台下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一阵阵熟男的性魅力迎面飘来。

杜博雅看着他,愣愣的,连呼吸都忘了。过了好一会儿,她瞄着四周人群里那些为恩人着迷的学生,一丝阴暗的窃喜滑过心尖。

她和他们不一样。

这个男人是她的长腿叔叔。

她是因为他,才能站在这里的。

讲座结束后,几个活跃的学生冲到最前刷脸。

杜博雅鼓足了生平的所有勇气,也只够挤过人群。她不是想去他的科技公司实习,也不敢奢望要他的私人微信,只是想亲口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