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就用尽了。”军医死死按住突然抽搐的伤员,“姑娘还是”

“按住他。”沈洛泱将布条塞进伤员口中,银针已穿好羊肠线。她下针时手腕稳如磐石,针脚细密均匀,仿佛在绣一幅双面绣。

她如此缝完一个,又和军医配合着医治其他伤员。

不知不觉,太阳西斜。

君屹过来时,瞳孔微缩。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沈洛泱,额前碎发被汗水黏在脸颊,裙裾浸满血污,可那双执针的手却稳得可怕。最后一针收线时,沈洛泱才长舒一口气。

“跟谁学的?”君屹接过亲卫递来的帕子,亲自替她擦汗。

沈洛泱只觉得汗水都要流进眼睛里了,手上满是血,也就没阻止君屹。

“跟我表哥身边的亲卫。”

老军医擦了擦额头的汗,看着眼前这个满身血污的姑娘,语气不由软了几分:“沈姑娘,您且回去歇着吧。剩下的伤患,老朽几个应付得来。”

沈洛泱直起酸痛的腰背,这才发现夕阳已经西沉。她轻轻活动了下僵硬的指节,点头道:“那我明日寅时再来。”

沈洛泱洗了手,与君屹一同出了伤兵营。

几个老军医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脸上满是赞赏。

谁能想到,这位传闻中骄纵任性的相府千金,竟能在伤兵营一待就是一整天?那些干净利落的缝合手法,连他们这些行医几十年的老军医都暗自赞叹。

“到底是沈相的女儿啊……”他低声感叹,转身时正看见几个年轻医官对着沈洛泱缝好的伤口啧啧称奇。

帐外,暮色已笼罩军营。沈洛泱深深吸了口新鲜空气,却仍挥不去鼻尖萦绕的血腥味。她低头看着自己染血的裙裾,眉头紧蹙:“那些布防图……没用上吗?”

君屹走在她身侧,“李景沅丧失了理智,北凛士兵的尸体堆得比城墙还高。”

“我表哥可有消息传回?”

“他们才到北齐,没这么快。”

远处传来伙夫烧水的声响,君屹侧首道:“我已命人备好热水,你先回去沐浴。”

“多谢。”沈洛泱轻声道,抬步往自己的营帐走去。

君屹驻足原地,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

暮色中,那个他看着长大的娇气小丫头,如今脊背挺得笔直。

……

连日来,沈洛泱在伤兵营中忙碌的身影成了将士们最温暖的慰藉。

这日暮色四合时,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大帐,指尖还残留着草药的苦涩气息。

“姑娘,热水备好了。”大娘将干净衣裳往案几上轻轻一放,“老奴在外头守着。”

氤氲的水汽中,沈洛泱终于洗去满身血污。她正绞着湿漉漉的长发,帐帘忽然被掀起,君屹大步进来。

“我来。”他不由分说接过棉帕,指尖不经意擦过她耳垂。

沈洛泱下意识偏头:“不必劳烦皇......”

“今日可有我表哥的消息?”她话锋一转,这是连日来雷打不动的问询。

君屹手上动作未停,声音却沉了几分:“有。”

沈洛泱猛地转头:“说了什么?我表哥可还安好?北齐皇帝没对他怎么样吧?”

烛火在纱帐内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映在帐壁上,纠缠成一幅缠绵的画卷。

君屹的指尖穿过她半干的长发,发丝间还带着淡淡的茉莉香。水珠顺着她的颈线滑落,没入衣领深处,在昏黄的光线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他很好,很得北齐皇帝赏识,甚至要把自己最疼爱的小公主嫁给他。”

“什么?”沈洛泱瞪大了双眼,“那我表哥可喜欢那北齐小公主?若是喜欢,倒是两全其美。若是不喜欢,表哥岂不为难?”

君屹深深地看了一眼沈洛泱,接着勾起了唇角。

“你还笑,你可不许逼我表哥。”

君屹眸色渐深,忽然扔开帕子,一把将她带入怀中。

帐内烛影摇红,她沐浴后的茉莉香与君屹身上的沉水香纠缠在一起。沐浴后的馨香飘散在空气中,沈洛泱只觉得腰上大大掌格外烫人,伸手去推他,“又发什么疯?”

“你每日见我,开口闭口都是温执玉。”君屹的声音低哑,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他忽然收拢手臂,将她整个人困在胸膛与案几之间,“我也是你的表哥,怎么不见你问问我好不好?”

沈洛泱的背抵上坚硬的檀木案,身前是他滚烫的身躯。君屹也明显是沐浴过的,玄色锦袍不知何时已经松散,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

她别过脸去,却正好看到他喉结上下滚动。

“你放开!”沈洛泱猛地推开他,胸口剧烈起伏。

君屹的手缓缓松开,却仍将她困在方寸之间。烛火在他深邃的眸中跳动,映出几分罕见的脆弱。

“洛洛,我知道错了。”他声音沙哑,指腹轻轻在她下巴来回,“从前种种,皆是我混账,我也不知自己为何会那般伤害你......”

沈洛泱别过脸去。他不知缘由,她却清楚得很。那些伤害,不过是受那所谓‘剧情’的摆布。如今枷锁已断,可......

“你是皇帝。”她突然抬头,眼中映着摇曳的烛火,“将来三宫六院......”

“不会!”君屹猛然将她扯回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他的唇贴着她耳垂,一字一句如立血誓:“凤冠霞帔只予你一人,椒房殿永无二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