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静静地看着他,酒意让她的脑袋有些昏沉,她摸了摸头顶,问:“你要和我一起回季家?”
季寒初“嗯”了一声。
红妆笑着摇摇头,撇开他的手,说:“这可得认真的,作不得玩笑。”
季寒初说:“我说同你一道回去,不是虚情假意。”
红妆看过去,迎着风,发丝凌乱飞扬:“季三,你的慈悲心肠呢?可先说好了,师姐如果真要找殷家人报仇,那也是他们罪有应得,到时你就算拦着我也没用,我必定会帮着她一起杀人的。”
季寒初点点头,他看着她,认真地说:“无妨,若是真的罪有应得的话,慈悲向来不度鬼。”
红妆怔住:“你说什么?”
季寒初一语不发,拎着酒瓶默默地往楼下走去。红妆赶紧跟上去,扯住他一边衣袖问:“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
季寒初把袖子拽出来,低声说:“没有。”
红妆“哦”了一声,失望地放开了他。
季寒初从台阶上下去,下到一半,抬起头还能看见她站在屋顶上。他一直知道红妆看着杀伐无情,骨子里其实还是个小孩子,但他却从没像此刻一样直观地感觉到。
她小小的,脸蛋小小,影子小小,身体更是小小。
在他所有零散的记忆里,他也见过她这么小小的模样,那时她好像很爱胡闹,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朝他丢了什么东西,笑着取笑他,然后一溜烟跑没了人影。
季寒初见着她失魂落魄的神色,蓦地心跳了一下。
她好小。
小到仿佛马上就要消失。
季寒初定了定神,从木梯上又走了上来,任红妆惊讶的眼神打量,将她牢牢抱紧,拢在自己怀里,没有一点缝隙。
“我会去退婚。”他说,“你要等我。”
既然你想让我全部想起来,那便努力一试。
红妆,你要等我。
HONGZHUANG
(一)求不得
这一晚,星河浪漫,红妆记挂着千里而来的师姐,掂量着季家发生的腌臜事,季寒初陪伴在她的身边,生生死死经历了一番,他仍旧选择了她,选择了那些他遗忘的。
然而在姑苏季氏,一切却不平静。
早在季寒初失踪的时候,季之远和戚烬就发现了不对劲,他们派人将季家里里外外寻了一遍,依旧不见踪影。
这世上能做到在季家来去无踪,了无痕迹的只有一人,季承暄本去了南疆,他若是一回来,季家的局面恐怕就无法再保持表面的和平。
但令人意外的是,他们严阵以待了许久,却始终没有等到季承暄再回来。
戚烬仍心有疑虑,宁可杀一儆百,要将地牢里那些关押的季氏旧人统统斩杀。他从不是善茬,当初他们血洗季家时,对付谢离忧的门生还好说,季靖晟的一帮手下却难缠得很,最后他花了大笔钱财收买暗桩,又由季之远借“认错”之名设下鸿门宴,哄季靖晟喝下迷药,加以囚禁,这才勉强稳住局面。
戚烬要彻底清洗门派,好再无后顾之忧。
然而季之远却拦下了他,季之远对谢离忧能狠下心肠,对季靖晟到底还存了几分仁慈,一扇门的暗探与杀手死的死,残的残,唯独余了季靖晟,只是囚禁,不做其他。
戚烬对季之远的这份情谊嗤之以鼻,他原想再加以劝诫,要季之远斩草除根,连季靖晟一同抹杀,只是还没等他将话说出口,另一件事情却将他的节奏彻底打乱。
这将会是一场了结
第十一章 欲无穷
她不知姑苏季氏暗流涌动,只知自己心爱的表哥不知去向,问季之远,季之远闭口不答,问戚烬,戚烬顾左右而言他,无奈之下她留下书信,要自己去找季寒初。
戚烬又急又无奈,只得将计划搁置,自己只身去找殷青湮。
找这位大小姐很简单,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可带她回来才是难事,戚烬拗不过她,最后在她的泪眼蒙眬里,答应带她去找季寒初。
晚上的时候,他们找了艘小舟,戚烬摇着船桨,二人静静泛舟湖上。
是他答应第二天带她去找人,她才答应同他过来的。
两岸青山绕湖而立,万重山间轻舟掠过,眼前天高地广,月明星稀,当称得“良辰美景”,可戚烬坐在船中,心中却并不逍遥。
殷青湮坐在船尾支着脑袋,意兴阑珊,她偷跑出来那刻其实就等着戚烬找到她,她自己没本事去寻季寒初,到头来还得依仗他。
她的眼皮有些重,脑子昏昏沉沉,可能是累了。她懒懒地靠着,有一句没一句地问:“你说,表哥去了哪里?”
戚烬硬邦邦地回答:“我不知道。”
从暗桩给出的信息来看,可能是一路往南去了,若要找季寒初,一直向南边走就是。
只是按他们的推测,如果真的是季承暄带走了季寒初,却没有惊动任何人,这是为什么?他若真回来了,第一个应该是来找季之远才对,怎么会去找季寒初?
况且,季寒初向南走,是要去哪里?
戚烬想着暗桩传来的讯息,出现在季寒初身边的年轻女子……
是她吗?
不可能。
她明明已经死了,死人怎么会活过来。
戚烬压下自己心头的揣测,安慰殷青湮:“小姐,你好好休息,等明天我带你去找三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