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千音微微一笑,高声说道:“诸位都是我朝的大忠臣,今日能抓住汉人皇帝,大家都有功劳,又岂止我一人出了力?”虽然是谦虚之词,但说得神采飞扬,显然十分受用。
李代嘉冷眼看着这出闹剧,心想你们辽人煞费苦心设下毒香局,关键是为了拿住秦克阵,谁料出师不利,勉勉强强把我李代嘉抓了回来,分明是办了一锅夹生饭,怎么好意思大肆庆祝?这辽国皇后未免愚蠢自大,你要不是萧闻道的爱女,且看有没有人愿意拍你的马屁。
李代嘉正暗自腹诽,忽然那红袍雪肤的少年开口说道:“音姐姐,岳父本来将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你却自作主张赶走了皇后替身,亲自去和汉人会谈,把我们吓得够呛,这也就罢了,可岳父明明要的是汉人将军,你怎么带回了汉人皇帝?等岳父赶到猎宫,只怕会相当不悦啊。”
第一百六十九章
这少年满口叫着“岳父”,想来就是辽帝耶律顺。听他的语气,似乎对萧千音的所作所为很是不满。
李代嘉略显惊讶地看向耶律顺,辽国权贵则小心翼翼观察萧千音的脸色。
殿中落针可闻,异常尴尬。
萧千音沉下脸色,怒道:“难道我不想逮住秦克阵吗?但秦老虎气力盖世,连毒香也放不倒他,若不是我机灵应变抓住了李代嘉,今夜办庆功宴的就是汉人了!”
耶律顺冷冷说道:“音姐姐立下大功,岳父必然欣喜若狂。”
萧千音眼中满是怒色,骂道:“臭小子!你要是有本事抓住秦克阵,为何白日里不同我一起去对付汉人?你瞧人家大丰皇帝,虽然长得秀气,却也敢亲自出面和我们谈判。你这脓包呢?只会躲在猎宫里头,等到我九死一生凯旋归来,你又阴阳怪气胡说八道,要不是我爹爹护着你,看我不打得你满地找牙!”一把捞起案上金杯,猛地掷在耶律顺头上!
那金杯咚的一声重重撞上耶律顺额角,杯中酒水淅淅沥沥淋了他满头满脸。
一片死寂声中,耶律顺闭上眼睛,默默以袖擦面,神色显得格外阴郁,肌肤更显苍白。
李代嘉看得是目瞪口呆,无论是辽是汉,皇后竟然敢当众打骂皇帝,当真是闻所未闻的奇事,可辽国权贵似乎已习以为常,全都低眉顺目,默不作声。
同为傀儡皇帝,李代嘉见到耶律顺愀然不乐的烦闷模样,心里不由涌起同病相怜之感,但耶律顺毕竟是敌国皇帝,他这份同情之中又不免有几分幸灾乐祸。
萧千音仍不解气,恶狠狠瞪着耶律顺,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似的。
正当此时,有宫女奉上一只漆盒,颤声说道:“皇后娘娘……这……这是国师大人亲自熬制的滋补药膳,还请娘娘享用。”
萧千音登时转怒为喜,说道:“劳烦国师日日为我准备药膳,我险些都忘了这一茬儿,快拿给我吃。”
宫女连忙打开漆盒,取出一只雕花鎏银小碗,碗内盛满了滚烫的药汁。
李代嘉凝目瞧去,却见那碗药水呈现出鲜艳的血红颜色,竟然十分肖似龙血宝散,心中大为惊奇,忍不住上前几步细细观看。
萧千音见李代嘉直勾勾盯着药膳,笑道:“怎么?你这汉人皇帝从没见过药膳吗?我们大辽国师可是你们汉人的道士,看来你的见识有些浅薄啊。”
李代嘉听见辽国的国师竟然是汉人,更是吃惊。
耶律顺则幽幽说道:“任谁看到你这副茹毛饮血的丑恶模样都要瞠目结舌,跟见识长短有什么关系?”
萧千音怒道:“又想挨打了吗?我看你这窝囊废就是找打,否则怎么总是管不住这张臭嘴?”
耶律顺哼了一声,闭口不言。
萧千音仍是愤愤不平,嘟嘟囔囔说道:“耶律家有那么多兄弟,怎么爹爹就偏生看中了你?”伸手接过小碗,仰起头来一饮而尽,宽大的袖子滑落下来,露出她白花花的手臂。
只见她手腕上套着一只莹润生晕的玉镯,镯内玉浆缓缓流动,如云似雾,正是秦贵妃的遗物!
李代嘉大吃一惊,说道:“是你将我的镯子拿去了!”
萧千音愣了愣,反问道:“什么镯子?”
李代嘉气得七窍生烟,说道:“我都看见了,你还抵赖吗?”拔腿就往主位上冲!
阿莫帖立即拦腰抱住李代嘉,李代嘉登时双脚离地,四肢在空中胡乱扑腾,又急又怒,说道:“你自己没有首饰吗?作什么抢人家的镯子?”
萧千音这才反应过来,随手丢下银碗,轻轻抚摸腕上玉镯,笑嘻嘻说道:“这对镯子是我的战利品,我当然要戴在身上招摇显摆了,我们契丹族的规矩就是这样。呵,我看这镯子上写着天龙君和飞虎姬,想必是你和秦二公子的定情信物吧!”
李代嘉呆了一呆,众辽人哈哈大笑。原来,李代嘉和秦守晏的私情都传到了辽国去。
萧千音神色得意洋洋,说道:“你不必担心,只要秦克阵答应用中原江山来赎你,我自然会把你的东西还给你。不过等到那时,你们汉人都变成了大辽的子民,你的东西仍然是我的东西,看来也不必还了。”
李代嘉怒不可遏,骂道:“贪心不足蛇吞象!你快杀了我,否则迟早有一天我要杀了你!”
萧千音面露惊奇之色,她向来喜爱性格刚强之士,此时见李代嘉神情骄昂不屈,一副视死如归的顽强模样,暗暗对他生出好感,说道:“你这小皇帝倒是很有骨气啊,不像我们这位窝囊废……哼!”
耶律顺霍地站起身来,硬邦邦说道:“既然音姐姐看朕不顺眼,朕也不留在这儿惹音姐姐生气了。”转身就要离去。
萧千音叫道:“我允许你走了吗?这可是我的庆功宴,你不吃不喝提前离场,是想打我的脸吗?”
耶律顺头也不回地朝外走,萧千音怒道:“阿莫帖,快拦住他!”
阿莫帖冲上前去摁住耶律顺的肩膀,耶律顺挥动手臂挣了一下,没能挣脱开来,便转过头阴沉沉盯着阿莫帖。
旁人见势不好,连忙劝道:“皇后娘娘,皇上兴许是身子乏了,便让他歇息去吧,大家伙儿都陪着娘娘喝酒取乐,何必盯着皇上一个人呢?”
萧千音尖声叫道:“我就是不许他走!我看你们谁敢放走他?”
众人见她发怒,心里暗暗叫苦。
正当双方僵持不下,忽然一名辽兵奔入大殿,高声喊道:“皇后娘娘,秦克阵派使臣来啦!”
萧千音大喜过望,登时把耶律顺忘到了脑后,说道:“秦克阵派了哪位使臣?汉人拿什么来换李代嘉?”
那辽兵说道:“那使臣名叫宋疏云,据说是徽州宋家子弟,年纪轻轻考中了探花郎,如今是翰林学士。其余使臣则是将军府家臣和阳关城的地方官,实在不值一提。”
李代嘉心中一动,原来是疏云前来救我?
是了,他的性子柔中带刚,头脑机智多谋,最适合与异族接洽谈判。
萧千音轻轻咦了一声,说道:“翰林学士似乎也不是什么大官,怎么秦克阵派了这么不起眼的使臣过来?难道他不在意李代嘉的死活吗?不应当啊,我白日里瞧着秦克阵和李代嘉你唱我和、生死与共的,怎会如此翻脸无情?”
那辽兵忽然扑倒在地,咚咚咚拼命磕头,颤声说道:“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啊!”
萧千音更是满头雾水,说道:“我又没有怒气,该如何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