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守晏天花乱坠吹了半天,看李代嘉呆呆望着自己,忽然觉得十分可笑,喝了一口茶,感叹道:“说老实话,这门亲事可谓是造化弄人。李真尚将我秦家欺辱成那般模样,我大哥就夺了李真尚的花花江山,再把他的亲妹子娶来当夫人。哈哈,李真尚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李代嘉虽不懂婚娶礼俗,但这几句却听得再明白没有了。
想到李家的龙子凤女被人当做面粉娃娃一般捏来揉去,李代嘉眉宇间颇有沉郁之色。
秦守晏见李代嘉心情不快,便握住他手,柔声哄道:“小龙儿,像你这个年纪的皇帝,早就该结婚生子了。可惜你还在孝期之中,否则我就将秦家的女儿嫁给你做皇后,给你生个大胖小子,叫你开心开心。”
李代嘉勉强一笑,说道:“那日你不是和太后说,要让朱皇后和秦贵妃再现后宫么?怎么如今你家女子不愿做秦贵妃,反而要做秦皇后了?”
秦守晏道:“我那天这么说,只不过是看皇太后对你不好才故意气她一气罢了。我秦家人何等权柄地位?我族女子要做就做中宫皇后,岂能给他人压去一头?”
李代嘉听出秦守晏的弦外之音,轻叹一声,本不愿再讨论下去,但电光火石间,他忽然想到一件大事!
福吉公主是真尚哥哥的亲妹子,如今她要嫁人,难道不需要真尚哥哥知晓么?
秦守晏要我来主持婚事,我少不得要去见真尚哥哥一面……太好了,可算让我找到绝妙的借口见哥哥了!
也不知真尚哥哥在王涟的府中过得如何,他有没有办法为我调制解药?
想到这里,李代嘉的心怦怦乱跳,体内热意更是汹涌澎湃。
他忍不住端起茶杯,颤颤巍巍喝了一口,做出苦恼模样,说道:“俗话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父皇故去,秦贵妃也早就过世。福吉姐姐要招秦大将军做驸马,光我这个做弟弟的拍板还不做数,恐怕还得问一问仁亲王的意思。”
秦守晏道:“仁亲王?喔,你说李真尚么?”语气颇为嫌恶。
李代嘉道:“是啊,长兄如父,福吉姐姐的婚事可不得问过仁亲王么?否则这婚事也太儿戏了些。就不说外人怎么想了,若是咱们随意搪塞,福吉姐姐肯定觉得我们亏待于她。她要是心怀怨气嫁进了秦家,少不得逮住秦大将军狠狠撒气。秦二公子,你家大哥大嫂若是感情不和,你也不会开心的,对不对?”
秦守晏哈哈大笑,说道:“你还整天说我胡言乱语,你胡说八道的功夫也不亚于我!天底下哪有女子敢拿我的大哥撒气?”
但他转念一想,自家大哥对外强硬果决,说一不二,对待亲朋则向来和颜悦色,很讲义气。
若是大哥娶了媳妇,难保不会对大嫂十分疼爱。
再说大哥自持身份,万一大嫂真的关起门来拿他撒气,他定然是忍气吞声的。
思及如此,秦守晏不禁点点头,说道:“嘉儿的话也并非全然无理。我大哥要成亲,礼数务必做到十足完美。李真尚那边,咱们自然要去知会一声。你觉得他能老实答应么?”
李代嘉道:“那得看是谁去问他了。要是你去问他,他看到你都活活气死了,肯定不愿意把妹子嫁到你们家。”
秦守晏盈盈一笑,抬手捏了捏李代嘉的脸颊,动作十分狎昵,说道:“你拿我寻开心么?”
李代嘉拍掉他的手,低声道:“我拿你寻伤心还差不多……”
秦守晏叹道:“我只赶走那一个人,你就恨我这么久,我再也不敢惹你啦。”
如今他只用“那一个人”来指代哑侍赵搏扬,生怕只是说到“哑”这个字,都会惹起李代嘉的伤心事。
李代嘉摇摇手,说道:“此事休得再提,我们还是说正事吧。我以为,还是由我去问仁亲王最为妥当。一来,哥哥见到我,大约愿意坐下来好好说话。二来,我是皇帝,福吉姐姐知道我如此为她婚事操劳,一定会欢天喜地嫁到秦家。”
这第二个原因全然是李代嘉信口胡诌了。
李代嘉和福吉公主虽是姐弟,但碍着各种缘由,两人从小到大的感情并不算亲密。
他根本不清楚福吉对这门亲事是什么看法,但急于和李真尚见上一面,也顾不上旁的了。
秦守晏打量李代嘉神色,自然也看出他的急切,不禁起疑,怎么嘉儿这么想要见李真尚呢?
当初李真尚将李代嘉赶去枯守皇陵,着实很不仁义。那日李真尚断臂之后,李代嘉却又是泪流嚎啕,又将李真尚抱在怀里悉心照拂,难道说……难道说他是在向李真尚虚情假意表忠心么?
想到此处,秦守晏只觉得豁然开朗!
想来那李真尚积威深重,嘉儿太过怕他,所以才对他百般侍奉讨好。
如今李真尚沦为了阶下囚,嘉儿则做了皇帝,自然要前去戏谑嘲弄一番。
这是人之常情,我怎能阻拦他发泄胸中怨气?
但嘉儿如果是想去折磨李真尚,怎么不跟我明说呢?
喔……对了!
那日我说他母后一副铁石心肠,他怕我把他也看做歹毒之人,所以才不愿直抒胸臆。
这小东西的心思……还真是可爱。
秦守晏微微一笑,装作混不知情的模样,欣然同意李代嘉前去王涟庄园看望李真尚。
李代嘉见秦守晏笑得一脸诡秘,惊得心脏怦怦乱跳,生怕他猜到真相。
但毒发之期近在眼前,李代嘉再不能坐以待毙,急匆匆换了衣装,便出宫去了。秦守晏亦相随作陪。
车马离了禁宫,浩浩荡荡来到了王涟庄园,沿途都有秦家亲兵把守道路街口。
秦守晏掀开马车车帘,不时为李代嘉指点京师中店铺市肆,路上气氛倒也轻松和缓。
待到庄园,王涟已领着家人仆从在门口接驾。
秦守晏先下马车,又转身将李代嘉扶了下来。
王涟等人磕头迎接。
秦守晏告明来意,一番寒暄之后,王涟便领着李秦二人进入庄园,直奔关押李真尚的场所。
当年李真尚逼死了秦老将军,秦家兄弟正是在王涟的帮助下逃出京城回到北方。
王涟沦为了叛贼一伙,他在京城的庄园也被朝廷缴来屯兵操练,因此府中房屋也无甚损害。
如今秦家掌权,王涟的庄园也物归原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