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代嘉疼得小脸都皱在一起,喝道:“赵搏扬配不配得上我,由我说了算。我说他配得上,他就是配得上,哪里轮得到你把他赶走?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秦守晏冷笑道:“我赶都赶走了,还讲什么道理!你要是喜欢哑侍,我便给你寻十个八个练武汉子,全都喂了药毒成哑巴,叫他们天天侍候你,又有何妨?若是你玩腻了汉子,我再给你寻一群美娘子俊公子,大家大被同眠夜夜笙歌,又有何妨?”
若是旁人听到秦守晏这几句话,一定大为奇怪。
秦守晏分明就是因为拈酸吃醋才赶走赵搏扬,怎么还要给李代嘉寻一群相好?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其实,秦守晏自少年时初试云雨,此后一直穿花拂柳,游蜂戏蝶,自然将欲望和情爱分得极为清楚。他沉溺于肉体之欢,一颗真心却从不轻易交付。
如今秦守晏为李代嘉动心,越陷越深,不能自拔,若是李代嘉要和其他男女享受闺房之乐,秦守晏不但不会嫉妒,反而要千方百计掺和进去。大家一起逍遥快活,那才叫风流美事。
但若李代嘉为别人动了心,甚至将那人看得比他秦守晏更加重要,那就狠狠踩了老虎尾巴。
因此,秦守晏能容得下一群美娘子俊公子,却容不下一个赵搏扬。
当年,他试图将两名爱妾送给李代嘉,盼着他收下美女就能弃了赵搏扬,也是一样的道理。
李代嘉从前还不明白,如今也懂得秦守晏的心思,说道:“我才不要!我就是真的想要俊男美女了,难道不会自行物色?非要你给我安排?你秦二公子好大的脸面,竟如此热衷于编排我房中的……房中的……闲事。”
他本想说“我房中的床事”,但脸皮薄说不出口,最终换成了“闲事”。
秦守晏看李代嘉连吵架都这么孩子气,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气呼呼盯着自己,平坦可爱的胸脯气得起伏不定,忽然满腔愤怒之意烟消云散,又是好笑,又是爱怜道:
“嘉儿,从今往后,但凡是你不喜欢的事,我都不会做了。我秦守晏这辈子没给人这般劈头盖脸狠狠训斥,但训斥我的人是你,我就甘之若饴。因为,我知道你不是真的恨我,你亲口跟我说,你心里有我,这比天下任何事情都叫我高兴。”
他说话的神情无限温柔,还伸手来抱李代嘉。
李代嘉却打开秦守晏的手,面色苍白,高声喊道:“我恨你,我恨你!”
秦守晏神色一怔,手凝滞在半空之中,仿佛寒冬腊月一桶冰水当头浇下。
寒气彻骨,将他四肢百骸冻得血液凝滞……
我为你做了这么许多,一心一意想着你,你……你竟然恨我?
你恨我……
你恨我……
半响,秦守晏才缓缓收回手,微微一笑,一张端丽面容变得慵懒优雅,说道:“我早就说过,那哑巴既是你最爱的人,我就做你最恨的人。爱的反面是恨,你越是爱他,就越是恨我。你心里头将他捧得很高很高,我在你心里头也能站得很高很高。”
李代嘉从未听过秦守晏如此语气,明明那般和缓,那般从容,却有一种难以分说的哀伤……
秦守晏总是嚣张跋扈,不可一世,怎么突然会流露出如此……脆弱受伤的神情?
李代嘉一怔,心也不由自主揪了起来……
但他还未来得及说话,忽然寝宫前传来喧哗之声。
两人同时望去,只见初阳已起,一束温柔的晨曦日光悄悄游进窗来。
原来两人争吵之时,天已经亮了。
那喧哗之声则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楚,隐约听到宫人们惊慌喊道:“太后娘娘,不能进去!不能进去啊!”
又听一女子冷笑道:“太后娘娘凤驾亲至,你算什么东西,竟敢阻拦?”
李代嘉心中一惊,认出这声音的主人是母后的贴身侍女烟笼。
母后竟然在这个当口过来了?!
无数凌乱的脚步声逼近殿门。
李秦两人赶紧收拾衣装下床站定,大门霍地被人打开,一群宫人簇拥着一名宫装美妇涌入殿中。
那美妇正是皇太后朱映眉,满脸喜色道:“嘉儿,亲亲宝贝,老天有眼,你终于做上皇帝了!”
李代嘉勉强挤出微笑,说道:“母后,你……你来看孩儿了。”
朱映眉道:“我昨日听到你登基的消息,便几次派人传召于你。谁知道秦家亲兵牢牢把守着皇帝寝宫,一个个凶神恶煞的不肯通传,还说你和秦二公子有要事相商,暂时不能来见我……呵,此时天亮了,我就亲自来看你了。”
她走上前来握住李代嘉的双手,一双美目无限喜爱地望着李代嘉,神态中有说不出的疼爱骄傲。
朱太后向来喜怒无常,一旦喜笑颜开,宫人们都是如履薄冰,心惊胆战。
就连李代嘉都暗暗吃惊,他生平第一次见到母亲如此喜悦的模样,又见母后换了新妆华服,与昨日在塔楼上分别时的落魄模样相比,已是判若两人。
朱映眉笑颜如花道:“我早知道你是做皇帝的命,这么多年来吃的苦头,都不算什么了!”
自登基以来,李代嘉总觉得四面皆敌孤立无援,此刻听到母亲的话语,感受到母亲掌心的热度,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动容道:“母后……”
朱映眉道:“咱们总算是苦尽甘来。你做了皇帝,你舅舅再也不用给俞晔那满嘴谀词的废物处处压着一头,终于能如愿以偿当上宰相。还有你的表哥,他可是堂堂朱家长孙,却只在朝中做小小侍郎,未免太不像话。这半年来战火连绵,朝中不少官员战死殉职,你快捡了最好的空缺把你大表哥安排上去。还有,你舅舅向来疼爱小儿子,也别忘记了那孩子……”
李代嘉神色一冷,硬生生抽出了自己的手,说道:“俗话说举贤不避亲,但亲人总要是贤德之才,才值得母后这般力荐吧?”
他胸中一颗心,又一次凉透了。
做朱家的傀儡,和做秦家的傀儡有什么分别?
朱映眉柳眉一竖,神色一变,狰狞喝道:“好哇,你才做皇帝就不听亲娘的话了么?好个说一不二的天下霸主!”
李代嘉几乎闷得喘不过气来,脸色苍白,表情阴郁至极。
朱映眉见李代嘉神色有异,不由止住话头,又见旁边的秦二公子痴痴望着儿子,满面关怀之色,便压抑怒火,微笑道:“大好的日子,咱们不说这些。你已是皇帝,可不能再做孤家寡人了。妈妈为你选个温柔体贴的朱家表妹做皇后,你喜不喜欢?”
李代嘉见母亲突然转化话题,一时张口结舌,猝不及防。
秦守晏则“哧”的冷笑一声,心想你的儿子是兔相公,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难道你这个做亲娘的不知道他是什么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