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苦药递到他唇边,低声道:“陛下,该进药了。”

季温瑜闭上双目,道:“不喝了,没甚么用。来人,拟旨。”

他拟下一道遗旨,指定了太子人选,那是众位儿子中,唯一继承了他瞳色的孩子。

他使人紧锣密鼓地修建皇陵,将谢知真的棺木搬进陵寝之中,下旨待他死后,和她合葬在一处。

在闹哄哄的哭喊声中,他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再睁开眼时,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回到了少年时。

他穿着夜行衣,以黑布蒙面,身后传来喊打喊杀之声,几乎一瞬间便想起,这是他十七岁那年,为了博得父皇的喜欢,白龙鱼服来到江南调查行贿大案、被人追杀时的遭遇。

来不及处理狂喜的情绪,他循着记忆跃入冰冷的河水,奋力游向不远处的船只。

在他印象里,救了他的是一条简陋的渔船,眼前却出现偏差,客船犹如庞然大物,好不气派。

腰腹受了重伤,疼痛难忍,季温瑜顾不得那许多,抓住绳子爬到甲板之上,跌在一位女子面前。

他张口安抚对方:“姑娘莫怕,我不是歹人……”抬起头时,却看到一张熟悉到了极点的容颜。

她比成亲时还要美丽几分,肌肤吹弹可破,身材纤秾有度,美目里盛着惊惧和暌违已久的鲜活。

季温瑜忽然想笑。

他果真是天命之人,上天不但给了他再活几十年的机会,更将谢知真送到他面前,让他填补前世的遗憾。

这一次,他或许可以手段圆融一些,哄她死心塌地爱上他。

【注】这句话改编自张爱玲的《茉莉香片》,特此说明。

累死我了,一滴都没有了……

番外结束,明天继续正文。

然后,多给点珠珠可以嘛~马上就要满五颗星了,谢谢大家~

第七十四回 易涨易退山溪水,知人知面难知心 <嫁姐(姐弟骨科、1V1)(鸣銮)|PO18臉紅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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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回易涨易退山溪水,知人知面难知心

谢知真不是三岁孩童,自然不会轻易相信他的话。

她又往后退了两步,注意到季温瑜非同常人的瞳色,问道:“你到底是甚么人?他们为何要追杀你?”

季温瑜近乎贪婪地看着她精致的脸,随口扯谎道:“在下姓温,单名一个瑜字,随父亲南北买卖经商,经过此地时,遭山匪劫掠,父亲命丧匪寇之手,家仆护卫也尽数折在里面,只有我一人逃了出来……”

之所以不亮出皇子身份,是害怕吓着她。

小官之女,没有什么见识,若是知道他是皇室贵胄,必会对他敬而远之,与他亲近她的念头相悖。

“那你为何穿着夜行衣?”谢知真面上的疑色更重。

季温瑜见惯了谢知真逆来顺受的样子,没想到出嫁前的她如此不好糊弄,语气微顿,忍着疼痛将谎话编圆:“他们因我瞳色特殊,便留下我一条活口,说是要偷渡到远洋,卖个好价钱。我趁夜深人静时打晕了看守,换上他的衣服,这才侥幸逃脱。”

他捂着腰,唱起苦肉计:“还请姑娘救我一命,他日必将涌泉相报。”

他打的好主意,趁着谢知真年少无知,心地又纯善,借伤留在船上,两个人朝夕相处,多的是培养感情的机会。

待回到长安,他便去向太子求个恩典,聘她为妻。不过是一个穷酸翰林的女儿,想来不会引起甚么注意,更不会遭到阻拦。

有感情基础在,他再对她温柔体贴些,不怕不哄得她情根深种,誓死不渝。

一想到现在的谢知真还是个尚未破身的深闺少女,更未被宁王染指过,他就打心眼里觉得高兴。

谢知真见他确实伤得严重,无论他说的话是真是假,都不好见死不救,便道:“我去请我舅舅过来。”

季温瑜愣了愣,连忙张口喊住她:“姑娘且慢!”

他心思电转,找合适的理由说服她:“我知道姑娘的所思所虑,可是姑娘仔细想想,若你舅舅见到我,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必定会在下一个码头靠岸,将我送至官府。”

“如果事实真如你所说,便是去了官府也能说得明白,又有何惧呢?”谢知真一双美目黑白分明,端的是光风霁月的磊落态度。

季温瑜皱了皱眉,不明白她为何和前世里的温顺模样大相径庭。

也是他当局者迷,彼时谢知真已嫁与他为妻,又无父兄撑腰,只能唯唯诺诺;这会儿她并不认得他,疑心他是鸡鸣狗盗、杀人越货之徒,之所以故作冷静和他周旋一二,不过是怕他忽然暴起,出手伤人。

“姑娘有所不知,我在匪窝的时候听见几个喽啰酒后议论,说他们的大当家神通广大,和官府老爷搭上了关系,称兄道弟,常有利益往来。若姑娘请长辈做主,将我扭送到官府,我少不得被他们屈打成招,安一个为非作歹的罪名。我一人死了倒也罢了,连累父亲冤情难雪,死不瞑目,才是大大的不孝。”季温瑜稍微松开手上的力道,鲜血瞬间奔涌出来,淌在地上,看起来分外骇人。

他把腰间佩剑取下,远远扔在谢知真脚边,痛嘶了一声,道:“若姑娘坚持如此,不如一剑给我个痛快,也省得我再受许多磋磨。”

谢知真被他说得半信半疑,犹豫了一会儿,将染血的佩剑拾起,以做防身之用,轻声道:“你等一等,我去拿些金创药过来。”

船上卧房狭小,她体恤丫鬟们,并未让她们跟着守夜,因此悄悄地取了一大包金疮药并一卷纱布出来,未曾被人察觉。

将东西远远地抛给季温瑜,谢知真道:“你自己止血包扎。”

季温瑜有心占她便宜,有气无力地道:“我疼得厉害,使不上力气,姑娘帮人帮到底罢。”

谢知真紧握着长剑,坚定地摇头:“男女授受不亲,我不好帮你的。你若实在不成,船上有郎中,我去替你请来。”

“……”季温瑜强撑着将药粉洒在腰际的伤口处,看了看船只行驶的方向,“姑娘可是要去长安?我父亲在长安还有几个故交,本也是打算往那边去的,还请姑娘给我安置个隐蔽些的住处养伤,顺路送我一程。”

他从怀里摸出个通体无瑕的流云百福玉佩,递给谢知真:“我如今身无分文,这玉佩权当谢礼,待往后安定下来,再去姑娘府上正式道谢。”

见谢知真不肯走近,他便用了些巧劲,将玉佩轻轻掷在她手里:“我知道姑娘的顾虑,我向姑娘保证,在船上的这些时日,绝不随意走动,更不会让旁人发现,坏了姑娘的清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