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葭躲了躲,“不要,还没刷牙。”

“有什么关系?”

她说了句不要,就跑下床,进了浴室洗漱。

四月里,出国交换名额定下来后,孟葭去了一趟福田墓园。

那天是清明的正日子,钟漱石陪着老爷子去祭祖,不在北京。

孟葭起了个大早,捎上一束白捧花,独自去了看妈妈。

她走上台阶,看见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墓碑前,久久的停驻。

孟葭走过去,冷淡着眉眼,没有理会孟维钧。她蹲下来,把花摆在一边。

他径自坐到台阶上,“葭葭,就快出国了吧?”

她说,“想不到,您还关心这些。”

孟维钧点了支烟,“碰到你们院长,他告诉我的,说你非常优秀。爸爸的建议是,在那边,该修的学分不要拖,不用担心转换的问题,社会活动也要参加。但读研不必选伦敦的学校。”

“知道,我会争取保研,我们本校的师资水平,已经很高了。”

孟葭尽量心平气和的,不在妈妈面前,和眼前这个人起争执。

孟维钧点了下头,“高翻院是不错的,对将来你考翻译司,都很有帮助。”

他叹声气,望了眼天边,“你妈妈在天上,看见你这么求上进,她也会高兴。”

孟葭有些意外,他居然知道的这么清楚,是特意来表现他的关心?

但这样无关痛痒的关心,有什么意义?无非令人感到不适而已。

她冷漠的扬唇一笑,“是啊,您折磨了她那么久,她也该有件高兴事。”

孟维钧掐了烟,“爸爸说了,当年的事情你不明白,我有我的难处。爸爸到现在,活的也不能说容易,所以这人呐,选错了路,那就是一辈子的事。”

孟葭跟在钟漱石身边,多少也听说了谭家的内况,谭宗和对着孟维钧,早不剩当年的绮丽旖旎之情。

有时候在会所吃饭,从晚辈嘴里都能蹦出一两句,有关两口子鸡飞狗跳的是非。

她冷然道,“一个原本性情温婉的人,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不是她本身出了问题,是被人践踏了她的真心。”

孟维钧笑了下,对他极通透的女儿这番见解,不予置评。

他反而问,“你去伦敦这件事,钟漱石怎么说?”

“他没意见。”

孟维钧深知他,“嘴上没意见,心里未必没有。”

见孟葭不接这句话。他又说,“趁着去伦敦,把跟他的关系断了,高门大院没那么好进,你不要也选错路。”

没料到他会说这个,孟葭瞳孔都放大了两分,震荡着神色看他。

孟维钧站起来,“去了伦敦多保重身体,别仗着年轻,不把小病小痛放心上。”

孟葭抿着唇没说话。

等他走远了,孟葭才摸着墓碑说,“妈妈,我很快就要走了,等我回来,一定会再来看你。”

孟葭步行下山,天上忽然下起了小雨,刚走出墓园,就看到一辆黑色奥迪,停在了门口。

暮霭沉烟里,车门边,倚着一个穿浅咖色风衣的钟漱石,他揭了揭伞,“来。”

孟葭朝他跑过去,抱着他一条手臂,摇了摇,“你怎么来了?”

“接你回家。”

第51章 好,就到这里

车从墓园边开出来, 日色将尽,照着几座孤零零的庄田,青杉寂寂, 白草绵延, 天边掠过数点飞鸿影。

孟葭趴在车窗边, 头始终望着后方, 直到再也看不见。她才坐回来, 怯怯的抬起头,望了钟漱石一眼。

见他正用一种, 温柔怜惜的目光看着自己, 孟葭瘪了下嘴角, 伸出手扑到了他的怀里。

钟漱石拍了拍她的头,“扫墓而已,不要太难过了。”

孟葭声音细微, 她不承认, “谁是因为扫墓啦,我以为,你今天不会回来。”

“原来是为这个难过啊?小孩子怕一个人睡觉。”

他哄着她,声音却像融进了雪色, 清清冷冷的,像窗外飘进来的雨丝。

她知道这是玩笑, 却真的点头, “你不在家,我害怕。”

钟漱石转头, 淡烟疏云的天色下, 野外无际的葱翠, 也洇深了一重。

他笑着说, “那过两个月,去了伦敦,该怎么办呢?”

孟葭眼皮一跳,原本在频率上的心跳,重重漏了一拍。

这还是钟漱石第一次,当着她的面提起,这件彼此都烂熟于心,却又三缄其口的事。

哪怕他用的是调侃式的语调。

孟葭更加小声,说不知道,也许慢慢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