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1 / 1)

云翳蔽日, 灯火沉沉中,一场暴雨劈头盖脸地向顾敛之打了过来,江南本就?洪涝肆意, 眼下雨又潇潇,他顾不?得黯然?神伤, 便起身出门去寻宋理。

因着先前的了他的吩咐,宋理又派人混入流民之中, 防止有心之人趁乱起事。

虞孝南心忧更?甚,早在前一日便夜观天色察觉要落雨, 便亲自披着蓑衣上阵,冲向本就?摇摇欲坠的梁子?坝。

若是汤水再度涨潮,倒灌圩田,来年百姓们不说是颗粒无收, 只怕是需得另择居所了。

却说?城中此时的粮价倏然?上涨,本就?穷得揭不?开?锅的百姓只能饥肠辘辘的等着官府救助。

城隍庙外方家老太太的粥棚变得紧俏起来, 排起的长队望不?到头。

与此同时, 城中的颐元医馆接待的流民每日没有上百也有数十。

祛风除湿散寒止痛的药虞窈月是日日都备了许多,却怎么也不?够。

眼见着从?盛京带来那车药材就?要见底,虞窈月亲自出面去找药商买药, 谁成想这些人竟还想着捞上一笔, 不?仅坐地起价, 还瞧着虞窈月脸生以次充好。

药馆坐堂的赵大夫算是领她入门的师傅,她幼年在颐元医馆里从?药童做起, 逐渐成为他的副手, 到后面独立接诊病人, 对医馆里头的事情可谓是再清楚也不?过了。

至于这药材的好坏她自然?是看出来了,问?及赵大夫却只听他无奈摇头, “眼下涝害四起,山洪频发,那些药商手里的药材自然?是贵比黄金,能有这些已经是老夫攀着交情,从?昔年老相?识那里采买回来了,只可惜他手上的好几?批货都不?大好。”

话虽如此,可这样的药材药性便又减了三?分,如何能治病救人。

旁的倒是不?急,主治恶寒发热的那几?位药材万万不?能损了药性。

是以虞窈月也来不?及与忙着看诊的赵大夫打声招呼,只与桂枝说?自个要出门采药,便带着菱花,拎上带给张淮彻的药便出了医馆。

并非只是为了城中百姓,虞窈月也是有私心的,淮彻哥哥的药断然?是不?能停的,只是那道方中好几?味药材都已经见了底,寻常医馆中只怕不?曾备有这样稀罕的药材,是以虞窈月打算带着菱花亲自走一趟附近的九驼峰。

要说?这九驼峰她不?是第一回 去,只是自打入了盛京,甚少?再向从?前那般,与师兄弟们上山采药,一路相?伴。

菱花有些手脚功夫,主仆二人身上又带了不?少?防身的家伙和药粉,这才寻着小路上山了。

这厢儿顾敛之忙不?迭地与州府官员一道忙着加固梁子?坝,也没顾上过问?虞窈月的消息。

等宋理急匆匆地赶来,将颐元医馆盯梢的消息带过来时,顾敛之才知道人不?见了。

顾敛之当即也顾不?上身上的衣裳又湿又滑,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马,沉声道了句,“带路。”

等他到了颐元医馆过问?那二人,大抵是知晓了她当日的行踪。

又去了那沈家铺子?,是去见谁自是不?必顾敛之多问?。

只是她进了张家的门便再也没出来过,此事透着股蹊跷。

那盯梢的二人这几?日悄摸打探过了,也未曾听张府的下人说?府上有来客。

这活生生的一个人还能凭空消失不?成,顾敛之不?信,只觉得是张家有人在捣鬼。

是以也顾不?上旁的,领了一队宋理商会中的人,气势汹汹地去往了张家。

街坊百姓瞧着这样的阵仗,只当那张家这回是彻底遭罪了,随着张泉锒铛入狱,城中就?有流言四起,猜测莫不?是得罪了上头的人。

有眼尖的好事者看见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顾敛之,踩着一双黑缎靴,瞧着便不?是寻常百姓,定然?是哪位大官。

这杭州城里的父母官街坊们即便是不?认识也能认个脸熟,但?这位明显就?是生面孔,恐怕来者不?善。

倒也的确如众人所料,顾敛之甫至张家,虽未喊打喊杀,但?直接就?揪了门房,让人去请张家郎君来。

看热闹的街坊无不?是哗然?,这是欺负张家没有能主事的人了,连病痛缠身的张郎也不?放过?

听见门房通报,说?是有位脸色铁青的郎君在门外带着不?少?人围了张家时,张淮彻不?紧不?慢地起身穿衣,披上厚重的大氅,在常随的搀扶下,才缓步出了门。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过去了,见还未有人露面,顾敛之神色不?耐,有些恼了。

宋理的手下虽不?知这位贵人身份,却见自家老大都对他言听计从?,便想着讨好他准没错。

故而?就?向他献计,“郎君何必在这干等,我们这么些人还怕一个如纸糊的张家不?成?”

“不?可,那便是私闯官员宅院。”顾敛之心里有几?分冷淡,几?分漠然?。

张泉身陷囹圄之事,旁人不?知,他是知道内里详情的,十有八九便是方仲望的手笔,眼下岳父正向薛宁远询问?这二人之间发生的旧事,想来不?出几?日就?能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只是在此之前,他儿子?的账,顾敛之却是要同他好好清算。

等张淮彻总算拖着羸弱的身子?站在他面前时,顾敛之几?乎本能地皱眉,通过宋理的消息他约莫知道一二分张家的事,说?是张家郎君身子?不?大好,原本是聪慧善学学识渊海的翩翩公子?,却不?知怎的身患重症,与科举仕途从?此无缘。

可他未曾想到竟然?是这般严重,若不?是人就?站在他跟前,顾敛之还不?敢相?信他瘦得跟皮包骨头似的,肌肤将近透明毫无血色,瞧着像是易碎的瓷器,只消轻轻一碰,就?能摔得个粉身碎骨。

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有胆子?诱拐虞窈月离开?,顾敛之眸色稍暗,心中闪过一丝不?快。

跟他比,自己究竟差在哪里?

张淮彻虽从?未见过他,却也能察觉他的敌意,再观他通身的气度,不?似寻常人,想着若是私事不?好在此详谈,便将人请了进门。

见他这般行径还算是妥帖,顾敛之弯着唇角露出一个满含讥讽的笑。

等进了正堂四下无人,顾敛之也就?直接开?门见山,“你将虞窈月藏哪了,把人唤出来吧。”

这人说?话好生奇怪,就?在张淮彻皱着眉一脸不?解地看着他时,便又听得顾敛之催促道,“她是我的王妃,张郎君既是饱读诗书之人,应当知道何谓不?敢掠美。”

闻言张淮彻神色一冷,虚咳了两声,这才声息低沉,似嗟似叹,“王爷这是说?的哪里话,且不?说?在下有自知之明,便是王妃娘娘不?见了又与我何干?”

巧言机辩,好生厉害的一张嘴,以为这样就?能和虞窈月撇的一干二净了吗?

顾敛之心存几?分不?快,毫不?留情面的将事情抖落出来,“王妃甫至江南,便马不?停蹄地也要撇开?侍卫来寻你,若是并无什么私情,为何要以沈家铺子?来掩人耳目,再者,王妃前两日自打进了你张府,便不?曾出去过,你还敢狡辩?”

听他对虞窈月的行踪了如指掌,张淮彻心底又几?分生寒,这人的防备心竟然?这般重,早在一开?始便什么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