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1 / 1)

“什么?”

这是突发情况,段屿明显措手不及,怎么会有人来接他们。

“我联系了……”

段屿刻意在放轻,但白晓阳肩上的重量还是愈发沉重,那毕竟是车祸,身体素质再怎么强悍,骨折再加上受创,即便是他很难吃得消。

“你联系了什么?段屿……你停。停下!我说了别走了!”白晓阳擦了擦眼睛,怒道,“不要逞强!”

段屿的身体一拉也就依了过来,他大抵是觉得弱态难堪,更不想看到白晓阳落泪,只断断续续地说,“别怕,不要担心。那个人不会那么狠心,可能一直就在身边冷眼看着,说不定……一会儿,他自己就出来了。”

越到最后,声音越低,白晓阳不敢大幅度动他,只在马路边先将他放下来,小心将人搂在怀里,段屿枕在自己的腿上,闭紧双眼的时候眉毛也紧蹙着。肌肉紧绷,或许不是痛,是因为实在放不下心。

见他这样,白晓阳心疼得要命,苦笑着,“到底是谁会来……”

他手机和那台车一起报废了,路被段位斌封了个彻底,四面八方叫不来一个活人。好像只能等着段屿嘴里那个所谓‘联系’的人。

他伸出手,指尖梳理着段屿的头发,顺着脖颈安抚下去,又触摸道上臂纹身下的旧疤,白晓阳咬着牙,眼泪还是流了出来。

“笨蛋。”

他轻轻地骂,“有什么好瞒着我的。”

掌下的皮肤似乎开始变得滚烫,白晓阳一怔,心里彻底慌了起来。好像是要发烧了,段屿万一伤到了内脏……

夜晚海滨的温度很低,但段屿额头泌出一层薄汗,身体越来越烫了,白晓阳将外套脱下来盖在他身上,焦急万分地在想到底要不要继续相信他,在绝境中等待是最痛苦焦灼的,可除此之外他一筹莫展。就在白晓阳下定决心拼了命也要将段屿抬起来离开这里的时候,忽然间,前方有车驶来。

封了路还能行车进来,八成就是段位斌的人,白晓阳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警惕地看着那台车不紧不慢地停在面前。

驾驶位下来个西装革履的司机,带着白手套,打开了后方的车门。

下来的人,是个看起来六十多岁的老者,气质儒雅却不显慈态,因为清瘦,面相薄寡,眉眼十分冷漠。

但白晓阳十分惊讶。是因为段屿的模样居然和面前的老人相像极了,不至于是一个模子拓出来的那种,但绝对能看出明显的血亲之间独有的神似。

白晓阳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老人没有再看他,而是打量起白晓阳怀里因高烧而失去意识、即便如此也相当不安焦躁的年轻人。

他对一旁待命的司机示了意,那人得令,上前来伸出手,似乎是要将段屿接过去。白晓阳下意识抱着他往后一躲。

这番举动倒让老人抬了抬眉,除此之外,也没有太多表情。他看了白晓阳一会儿。

“我不会伤害他。只是人再这样烧下去,说不定会出事。”

讲得是普通话,却带有很浓重的港音。

白晓阳问,“你是谁?”

海浪的声音松弛而惬意,原本蜂鸣不适的右耳也在静夜中逐渐缓释过来。他听见远处似乎有喧闹的声音,马路疾驰而过数台不响警笛的救护车,不是为了段屿,而是为了段屿的父亲。

老人大抵是冷清惯了的,嫌那处吵闹,不悦地蹙了蹙眉。

助理接过了段屿的身体,因为挪动而刺痛因此发出一声闷哼,白晓阳紧张地盯着他被送进车厢,心也跟着纠起来,为段屿身上又添一道伤口而愤恨难过,死死攥着掌心,虽然危机度过,可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另一侧车门关上,老人转身,又扭过头来,蹙眉对白晓阳说,“你还站在原地干什么。”

对着那张灰扑扑的,狼狈又愣怔的脸,他摇了摇头,浅叹一口气。

“你以为我要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吗。”老人平静地说,“你也知道你是他的命。醒来见不到你,他还不知道要怎么哭闹。”

不知是觉得可笑还是感慨,他摇了摇头,“年纪轻轻为了爱情,要死要活。”又深叹了口气

他对段屿的记忆也同样停留在五岁那年,和所有人对这个孩子当初的印象一样自知矜贵,所以爱哭,受不了一点委屈。

谁能想到,竟长成了如今的这副模样。

不过,那双眼睛,倒是和女儿很像。

“上车吧。”他对这年轻人说,“你要是愿意,就和我讲讲,你们之间的事。”

白晓阳试探地问,“您是……他的外公吗?”

老人依旧未置可否,他再一次忽视了这个问题。只对白晓阳说,比起不用担心别人,不如先担心担心自己,看起来一脸的疲色,随时都能倒下去似的。

也确实是累了。白晓阳不再执着地问下去,上车后简单地说了一些段屿的事,其实他也不知道老人问这个的意义是想要了解,还是只单纯的听一听。

因为段屿的外公看上去好似对一切都不太感兴趣,可能是独自一人生活久了,不爱说话,所以一直都很寡言,没有提出问题,也没有再讯问今天发生的事。

只有听白晓阳讲述完一切后,闭上眼,不知是在休息还是在想事情,久久,只不明所以地留下一句,“他倒是一点都不像他父亲。”

听语气,有点像是在自嘲,却又并不清晰。

“这几个月想方设法地联系我,什么手段都使上了,”他冷笑一声,“知道他是为了你,我差点叫人把他赶下山去。”

“但我明事理。我知道,有些事是命里注定的,挣扎无用。”

白晓阳问,“您会帮他吗?他父亲……”

“他父亲?他哪来的父亲,”老人平静地说,“我不指望他真的很想明白,但那个人最后没有开枪,大概就是个接受了现实的意思。再多的我不会干涉,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既然到现在都风平浪静,那以后也不会再有什么事。”

将不安定的萌芽直接掐死,是段位斌一贯的做法。如果要追来,那么早就追过来了。

“好好生活吧,如果你真如你说的那样什么都不怕。那就告诉他,不必为了你而战战兢兢。”

他走得匆忙,从始至终都很冷漠。

甚至没有等段屿醒过来,在第二天的清晨,独自一人离开了。

“怎么好像你也和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