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熙心中咯登响了一声,他从来不曾听过朱弦认真的说这件荒谬至极的事,朱弦永远都不听他的拒绝,无视他的反抗,只是不停地接近,随后为所欲为,那一句句「喜欢你」就像是咒语一样,化成藤蔓束缚住他的身体,让他动弹不得,只能任其摆布。

朱弦的手指逐根插入他的手指缝隙之间,他望着那纤长白晰的手指如同藤蔓纠缠,心中既厌恶,却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感觉。

「我其实从小就喜欢你,但我心眼小,生性善妒,不想见你和其他人亲近,便想了法子令众人远离你,这样你就只有我可以依靠,也只能依靠我。我看着你和我亲近,心中欢喜得不得了,只想着这样过一辈子也心甘情愿,别的其他什么都顾不上了,所以那些事做的是越发变本加厉,只想着将你囚禁在只有我的牢笼里。」

朱弦说到这里,幽幽地叹了口气,朱熙听到这话,猛地抬头,吃惊地张大嘴,「啊」了一声。

「我还有个毛病,就是越喜欢的对象,就越喜欢折腾他,我不想见你与你父王亲近,便努力用功读书练武,费了好半天工夫,才使得父王逐渐远离你。每次见到你委屈的模样,我真是又心疼,可也是说不出的兴奋,我抱着你安慰你的时候,那感觉真让人……飘飘欲仙……」

朱熙吃惊的嘴巴没阖上,脸却胀得通红,一双眼瞪得险些凸出来,脑中也是乱糟糟一团。

朱弦看他这副模样,心中当真是又疼又爱,只恨不得将弟弟紧紧搂住,狠狠欺压一番,看他呻吟喘息,让他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只是可惜他现在正在说正事,正想着对弟弟剖白心迹,若是直接动手,只怕朱熙对他更是避之如蛇蝎。

「我费尽心力让镇平王府变得更好,也是想让你生活得更好,我的还不就是你的,我努力了半天,只是为你这个将来的镇平王……」

朱弦说得虽然简单,但朱熙却知道这其中的艰辛。

就算是他这个正牌世子,想要镇平王府成就现在的局面,只怕也是步步艰难。这不光是需要才能金钱,人脉更是必不可缺的一项,而京城的权力斗争有多黑暗,就连他这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废柴世子都能窥见一角险恶,就更不用说置身其中的朱弦。

朱弦只是养子,没有继承到皇家半点血脉,就算是才能卓绝,后面又有镇平王撑腰,但京城中横着走的人物大有人在,自然看不上朱弦这个小小的镇平王养子。

没有离开王府的那段日子里,朱熙看着朱弦与那帮老奸巨猾的家伙们周旋,看着他谈笑间令众人折服,那时便明白,这京城就是雅公子的天下,这镇平王府和该是雅公子大展拳脚的地方,而那个人拼搏过来的一切,到最后却要尽归挂着「镇平王世子」头衔的他手中。

这是一种耻辱!

不劳而获,平白所得,这是朱弦用尽方法也不可能得到的荣光,却也是朱熙深觉世间不公、也是自身奇耻大辱的权利。

「我知道你当年为什么离开……」朱弦戳破了蒙了多年,横亘在两人之间那层薄薄的纱,「只有你离开了,我才能获得我努力的一切,我知道,也非常明白你的骄傲,还有你对我的想法……」

朱熙只觉得蔓延在脸颊上的那团火已经烧到了颈项,他不习惯这厮大剌剌的就将这彼此心知肚明的秘密挑破,他粗声粗气、面红耳赤的叱道:「老子是要去逍遥快活,谁愿意看你和老爹的臭脸!」

说到火大处,朱熙用力将被压住的手抽回,却不料雅公子虽说身受重伤,但天生神力还是剩下不少,小王爷依然如蚍蜉撼树,憋红了脸用足了劲儿,还是拿自家兄长没办法。

雅公子在草地上挪动着上半身,向他凑过来,狭长双眼近距离瞅着他的俊颜,说不上是欣喜,却渗着淡淡哀伤,「当年我知道你这种想法,心中只怕欢喜得要疯了,我不在乎那些财物权势,却在乎你为我着想……但是你都没和我说一声就和父王闹翻,离开王府,你可曾想过,你走了之后,我见不到你心中有多难受。」

朱熙想要斥责他的话被噎在喉咙中,他瞪大眼,想说什么驳斥朱弦,但脑袋中一团乱糟糟,硬是一句话都挤不出来。

朱弦继续道:「我生怕你在江湖上吃亏,又怕你脾气倔惹了仇家亡命江湖,你刚走没多久我就跟了出去,却见到你已经成了『掩日扇』的弟子,入了下九流门……」

原来那时候这厮有跟着他?

「你入了春宵书坊,我便与春宵书坊搭上了线……你想当他们书坊中的第一把手,我便疏通渠道,让他们的货卖得更好……可是我每次都想着将春宵书坊整个端了,让蜜蜂他们不能再肆意接近你、欺负你,却偏偏要和他们保持面子上的和睦,那段时日我忍得真是辛苦。」

原来你早就存了这个心……啧!还把春宵书坊在锦州麒麟城的势力一股脑都剪除,千里追杀下九流门徒,让蜜蜂他们对我恨之入骨!他奶奶的!

朱熙很想骂他一顿,但他见到那张近在咫尺的秀雅面容上的哀伤,只觉得心中伸出一只手,很温柔却也毫不客气地将满腹暴戾揉圆搓扁,硬生生地没了脾气,怎么也骂不出声来。

「你那般排斥我,我本来想着等你对我的身体感兴趣,那么就有可能和你更接近,我并不想在你意识昏沉的时候和你……但那时候如果不做,只怕你会……做都做了,事后后悔未免过于矫情,我只能用那种态度对你,唬弄你。」

你也知道你亏欠了我啊?不过你这个蠢货,老子天生就讨厌男人,怎么可能会对男人的身体上瘾?啧!

小王爷竭力将之前沉浸其中的酩酊欲醉丢到脑后,用尽全部精力去坚持自己绝对是直的这种信念。

「我也想明白了,我昔日对你太坏,虽说喜欢你,却也用各种手段欺负你,是我对不住你,你讨厌我也是应该的,你不喜欢我也是非常正常……」

说到这里,朱弦咬了咬唇,朱熙看着他雪白的牙齿咬在薄粉色的下唇上,喉咙跟着一紧。

朱弦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异状,再睁开眼时,双眼中的坚定让朱熙的心口都跟着一颤。

「我也不求与你两情相悦,你不喜欢我也没有关系,我喜欢你就行了。」

「啊?」这是从哪里跳到哪里啊?

抓住他手的手指收紧,缓缓上抬,朱弦看着他的眼,浅浅一笑,那种含蓄温文的柔美毫不吝啬地展现在他面前,「这次我绝对会保你周全,哪怕豁出我的性命。」

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话中的重量却如泰山压顶,朱熙脑中一晕,气都有些喘不过来。

这这这叫什么事啊?

这个人,这个人怎么能这么若无其事、自说自话的说出这么令人羞耻的事!?

什么叫「不求与你两情相悦」、「你不喜欢我也没有关系,我喜欢你就行了」,哪有这种白痴的事!?

为什么话题会突然转到这方面?他们……他们不是在逃难么?怎么这个人突然开始表白了?

哼,就算他说再多,老子也不会相信他!还说不是两情相悦也没关系,这厮绝对会耍尽各种手段来使得老子就范,哼哼哼,朱弦你奸诈狡猾,老子又岂会多信你?过去血淋淋的那些经验还不够老子痛心疾首的?你嘴巴里吐出来的字,老子一个都不会相信!

可是……可是……

有一种热意从对方握着的手上传过来,那种几乎要将他灼伤的炽热,让他的血液都跟着沸腾,彼此重叠的肌肤热得令人无法忍受,让他不停地吞咽着唾液,就连眼前都弥漫着一层水雾。

这厮是骗人的!绝对!

王爷心中这样想着,也坚定地这样认为着,但是这种激昂到几乎窒息的情感又是什么?朱熙不想知道,也绝对不会去理会。

「小朱,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他奶奶的,天气太热了!你不觉得很闷吗!?」没错,就是天气太热了,热得他都跟着不正常,「你还要摸到什么时候!?给老子松手!」

「啊,你流血了……」兄长大人翻过他的手心,看到上面横亘的几条细痕,那是方才揪住杂草被割伤的痕迹,「你呀,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真不小心……」

「你……」管我那么多!还不等朱熙骂出声,朱弦接下来的动作就让他倒抽一口冷气,声音也被掐灭在咽喉深处。

朱弦拉起他的手,垂下头,舔着他手心处的伤口。

掌心中原本些微的刺痛感变成了对方舌尖的濡湿,那种小心翼翼地舔舐,让他有种自己是什么珍宝的错觉。

从朱熙这个角度看过去,就能见到兄长饱满的额、挺秀的鼻、微颤的羽睫,以及在自己手心中舔动的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