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看了眼魂不守舍,满脸苍白、满头虚汗的江让,也轻叹道:“去喝点水,先冷静冷静吧。”
青年抖着腿点头,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医生已经给杭柳处理好了伤口。
江让慢慢坐在杭柳的床边,愣愣的盯着青年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颊,突然?就生出一种近乎恐怖的陌生感?。
他想,阿柳,真的是阿柳吗?
明明他记忆中的阿柳永远都是柔软、漂亮、温柔的,阿柳不会大?喊大?叫,永远善解人意、永远温柔体贴。
那样一个如?月光般的人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哦,他慢慢盯着自己沾着干涸血迹的指尖,近乎失去情绪般的想,原来是因为他啊。
江让慢慢抬眼看着窗外的阳光刺眼地占据病房的空白,静静的想,这样的一生,还有多?久才能走?到尽头呢?
第030章 黑皮糙汉老实人30
杭柳是在?第三天的深夜醒来的。
病房里晚间的灯火并不明?亮, 雾蒙蒙的像是落了层灰,罩在?那白色的灯罩上。
屋外是黑郁郁的一片,没有月亮, 病房的楼层不高, 偶尔有夜间行车驶过,便?会有一阵略显刺目的灯光穿透单薄的纱帘, 打在?床上与床边趴睡的青年。
杭柳慢吞吞地从?床上半坐起身,一张素白的脸被车灯探照得在?某一瞬仿佛将要变得透明?, 融化成水汽。
青年感?受着?颅内的眩晕感?与伴随而来的恶心, 好半晌才缓过劲来。
他并不急着?看自己如今的模样,反倒是细细盯着?床边青年睡着?的、露出的半边脸。
江让睡得并不好, 这段时?间他的眉头似乎总是蹙着?的, 连睡着?的时?候都不曾放松,beta瘦了很多, 半覆面的下颌轮廓格外清晰,以至于显得过分伶仃。
杭柳出神?的看着?,苍白的嘴唇轻抿。
他总是容易盯着?青年出神?,明?明?那张脸早已?被他用视线一遍遍描摹得透顶、镌刻入骨, 可他还?是控制不住的去想、去看、去渴求。
指尖传来一阵温热濡湿的触觉,温柔的、暖呼呼的鼻息打在?指腹,像是冬日里水壶冒出后氲散的水汽。
杭柳不自觉一惊,漆黑的目看过去,果然对上了青年睁开后水蒙蒙的眼。
他下意识收回?了手, 抿唇, 轻轻垂下了薄白的眼皮。雁单汀
像是又变回?了曾经的羞涩、绵软、温柔的杭柳。
江让直起了腰, 因为长?时?间趴着?休息,另外半张脸被压出一道漂亮的红痕, 唇边的笑容勉强而暗淡。
青年努力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粉饰太平,他取过保温杯,倒了些水递给杭柳,殷切道:“阿柳,喝点水吧,你睡了很久,应该很渴吧?”
杭柳没有接水杯,他的额头包裹着?厚厚的纱布,白纱布上渗出隐约的鲜红,看上去便?显得愈发病弱无助了。
江让叹气,在?对方柔柔的注视中,还?是任劳任怨地亲自将水杯递到青年的唇边。
杭柳这才轻轻垂眼,乖巧地、小口地嘬着?水液。
许是喝得急了,青年呛得低哑咳嗽了起来,一张瓷白的脸憋的通红,飞溅的湿润水珠慢慢从?他的脸颊往下滑落。
江让便?又给他顺气,拍抚后背。
从?头到尾,杭柳都没说一句话。
好半晌,江让像是彻底败下阵来一般,beta按了按太阳穴,叹气道:“阿柳,你刚醒,现在?不和我置气好不好?你想问什么,我都和你说。”
这是两人曾在?乡下时?候相处的一个小默契。杭柳性子柔软,江让又过分木讷,是以,为了让对方知意识到自己情绪不高了,杭柳便?忍着?不说话,直到对方肯对自己敞开心扉。
许是江让也因此想到了从?前?的事情,面色柔软了许多,再加上未婚妻昏迷的这几?日时?间,也足够他想清楚一些事情。
江让到底舍不得杭柳伤心,也不希望对方因为他变得极端、应激,更担心青年会真的因此产生自寻短见的想法。
索性他与戚郁不过是交易一场,等交易结束,钱货两清,便?也没有什么多余的纠葛了。
所以,当未婚妻再次问出他为什么要与戚郁纠缠不断的问题时?,江让抿抿唇,犹豫半晌,还?是轻声告诉了青年真相。
beta认真的盯着?杭柳道:“阿柳,其实我之前?一直都是骗你的,我爸的病......从?来没什么募捐或是好心的友人,戚郁也不是无缘无故帮我的,我与他之间......有一个交易。”
“他需要一个孩子,而我需要钱。”
杭柳咬唇,看着?青年的眼慢慢红了,他咬牙嘶声道:“他怎么能那样对你!”
“阿让,”他的语气变得悲哀了起来,眼中的泪剥皮抽筋似地牵连着?心碎的眸光,慢慢顺着?脸中滑下,青年哽咽道:“对不起,是我没有注意到你的不对劲,我们?慢慢还?他的钱好不好,你、你别再......”
江让平静看向杭柳,他从?未如此坦诚过、甚至近乎将自己赤.裸地展示在?另一个人面前?。
他说:“阿柳,我已?经没办法回?头了。戚家有权有势,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不会放过我的。”
杭柳一瞬间心乱如麻,真相总是远远比人们?想象的还?要残酷。
青年本以为那位寡夫男主人或许是真心喜欢江让的,可实际上两人的背后却是赤裸裸的金钱交易。剥落情爱的躯壳,戚家那样的庞然大物,他们?这样的普通人,在?权势的倾轧之下,又该如何躲避?
“阿柳。”
beta轻柔的嗓音让杭柳缓缓回?神?,江让抿唇,继续道:“戚先生说过,只要他生下了孩子,我就?自由了。”
“可是阿柳,这对你不公平。”
江让垂眼道:“你值得更好的人,所以阿柳,我们?还?是.......”
“没什么公平不公平的。”杭柳低低咳嗽一声,窗外刺眼的灯光照在?他微微颤抖的下唇。
他轻声说着?,眉梢眼梢往下垂,语气近乎缥缈可悲:“阿让,这一切从?来都不是你的错,我无法否定你做的一切,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叔叔离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