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群人?中间,只有一位身形颇为?出众高挑、眉间被一道?疤痕截断的青年人?留了头勉强称得上不出格的黑色短发。
青年头发剃得很短,近乎贴着?头皮,但越是这般肆无忌惮的短发, 便?越是能显出他那张峥嵘俊厉的脸。
“老大, ”其中一个黄毛喝得满脸通红, 他张口粗鲁地咬了口烤串,小眼睛眯着?对青年道?:“弟兄们其实都挺好?奇的, 你跟班长到底在一起?没有?怎么人?对你天天那么冷淡呢?我看小胖前段时间谈了个,那可真是天雷勾、勾什么、巫山什么雨来着?......诶,总之?没过多久就滚一张床上了!”
“蠢蛋,”黄毛旁边的人?不客气地一巴掌扇上他肩膀,讥笑道?:“那叫天雷勾地火、共赴巫山云雨!”
“对对对!”
黄毛又灌了口酒,笑嘻嘻对一旁面?不改色的向天明道?:“老大,别的不说,光是咱学校暗恋班长的就有好?大一把了,就说那程洪,一天到晚的换着?法子地想去勾搭班长。”
“你别说,就咱江学霸那斯文?冷淡的小模样,确实招人?稀罕,日后指定是个大学生。老大,要我说啊,你们要是已经在一起?了,就别老藏着?掖着?了,别回头给人?家勾走了。我听?说班长那家里头还有个早就定下的等?郎弟.......”
黄毛已经有些醉了,还想说什么,旁边有人?约莫是看到向天明黑下来的脸色,立马有眼色地给了黄毛一巴掌:“你小子瞎嚷嚷什么呢?那向哥和班长指定是一对啊,就班长那专心学习的模样,身边除了向哥,还能看上谁?”
向天明没吭声,只是捏着?塑料杯的手背无端鼓起?夸张的青筋。
好?半晌,他仰头将?冒着?气泡的啤酒一口灌下,塑料杯被略显粗糙、疤痕不少的手指用力捏成一圈,随意丢弃在一旁。
向天明呼了一口气,不在江让身畔的时候,肤色黝黑的青年浑然像是只完全展露锋锐爪牙的野狼,他抬了一下下颌,并未回答黄毛的问题,反倒是对一畔的小胖忽地问了个不相干的话题:“小胖,谈了?”
小胖一愣,赶忙讨好?地点了点头。
不讨好?不行啊,向天明家里头有钱众所周知,除此之?外,打架斗殴也样样在行,是德天中学学生里头名副其实的老大。上次有群社会?混混来挑事,估计是恰好?吓着?了出校买用品的江让,就那一次,向天明活活给人?家一拳干.进了诊所。
就是这样了,当时的向天明还要避开江让才动手,生怕吓着?那宝贝疙瘩。
思及此,小胖脸上笑得愈发讨好?了。
“向哥,有事儿你说。”
向天明只是皱了皱眉,好?半晌,他敲了敲桌子,问道?:“你跟你那对象是怎么在一起?的?”
小胖立刻明白了,赶忙道?:“向哥,我懂你的意思。追人?就那几个关键的点儿,送花啊、情书啊,送点儿人?缺的东西表明心意,最近镇上不是引了个啥黑白投影仪,城东那块儿还特意摆了个电影院呢,好?多小情侣都去看过。”
眼见向天明感兴趣了,小胖语速都不自觉加快了几分?:“那会?儿我也就是在电影院里头追到我那对象。向哥,你想啊,进了那电影院,小灯全灭,乌漆嘛黑的,这会?儿屏幕上要是再?蹦出个鬼啊怪的,人?不得吓得钻你怀里啊?”
小胖说的得意,旁边有人?忍不住道?:“没想到你小子还真有点本事啊,学到了,学到了。”
一旁的向天明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说到底,他还是有几分?意动了。
别的不说,和江让单独两人?相处对他来说当真是极大的诱惑。
毕竟江让平日里一天到晚都埋头苦学,不说在班上,两人?甚至还是住在一个宿舍里头的,偶尔遇上少年刷题刷得晚了,两人?更是连一句话都没得说。
向天明简直是有苦难言。
其实,随着?青春期的到来,江让和向天明的身形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江让平日里不干什么重活,日日捧着?书卷,被养得斯斯文?文?、削瘦挺拔。而向天明就不一样了,向家父母见逼他读不进书,平日里也没少赶着?他干活,向天明本身也力气大,十四五岁时就壮得跟牛犊似的。
在乡下,力气小的人?容易吃亏,也正因此,向天明见到江让被人欺负了、还手打不过的时候,脑子火一冲,当即帮着少年将人揍翻在地。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向天明和江让的关系才缓和了下来。
向天明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江让的,或许是某一次少年善心大发帮他上药、或许是偶尔见他挠头骚耳写不出作业,将?自己的作业递给他抄的时候.......
总之?,向天明能说出太多太多动心的时刻。
它们像是夏日被摇得发涨的气泡水,只需主人?轻轻一拧,便?能彻底爆裂四溅开来。
向天明不是没向江让表白过,可结果无一都是失败。
少年不拒绝他的靠近,却冷淡而直接地拒绝他的爱意。
甚至,若是他全然不顾地缠着?,得到的便?会?是江让愈发冰冷厌恶的眼神?。
向天明什么都无所谓,哪怕江让揍他一顿都好?,他最怕的是无声的冷暴力。
被江让遗忘、漠视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于向天明来说,都像烧得滚烫的刀子插.进心脏,疼得他整个人?都像是在燃烧、抽搐。
也正是因为?怕了,向天明才会?这般死命地忍着?,不敢随意打扰少年。
不过还好?,或许到底是受不少了向天明的恩惠,江让现在的态度比之?从前倒是软化了许多。
人?就是这样,那人?不给好?脸色还好?,若是对方退了一步、给出几分?好?意,便?难免开始浮想联翩、胡思乱想,甚至是主动进攻、侵略。
向天明喝了不少啤酒,虽然度数不高,到底还是有些上脸。
回校之?前,他特意重新拿了瓶葡萄汁灌下去,衣裳也是左拍右拍,生怕沾了什么不好?闻的气温。
...
推开寝室门的时候,略显暗淡的白炽灯光线铺面?而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独属于少年身上清淡的香皂气息。
天已经黑下来了,今晚不上晚自习,江让便?坐在那狭小的书桌前,开着?盏小灯,认认真真地执笔写着?什么。烟单停
灯光下的少年只穿了一件最简单的白色衬衫,脊骨微微凸起?小块,像是青竹的枝节,青葱又挺拔。
在向天明的角度,甚至还能看见江让微微抿起?的唇,粉红、水润,像是晨起?时最幼嫩的花苞。
向天明不自觉地眨了眨眼,身体前倾,进门后随手关锁上房门。
江让下意识地抬头看了过去,少年向来礼貌体面?,只是微微颔首,便?又转回头继续专心写画。
向天明抿唇露出一个笑,灯光铺在他贴皮的发顶,又零散落入俊厉的五官罅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