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努力镇定自若、温和地对身侧还没离开的?程以清挤出一抹笑道:“抱歉,我这边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关于陈木霖,你还是自己打电话问吧。”

因为离开的?颇为匆忙,桌边冒着热气的?玫瑰花茶被碰得洒出了几分。

江让此时哪有心思想?这些,自然也错过了程以清一瞬间阴沉下的?面容。

程以清看到了那条信息。

那条直白的?、不要?脸的?信息。

“江让,上次的?房卡是个误会,那只是我的?秘书犯蠢干的?事!真的?很抱歉,我知?道,你一定受了很大?的?惊吓,能给我个机会请你吃顿饭赔罪吗?”

江让最后还是没回那条消息,他?指节微微敲打手?机,声音颇为无奈:“系统,提前去下个世界吧。”

系统似乎颇有几分疑惑道:“宿主要?结束休假吗?您身上的?万人迷光环黑化值并没有反弹现象......”

江让叹气:“我想?尽快解除光环,直接去下个世界吧。”

系统自然是应下。

“宿主,本世界为近现代位面,请宿主提前查收人设扮演关键词理想?主义、自我型人格、利己主义。”

*

烈日炎炎,正?是夏日,放眼望去,四周一片绿浪滚滚,仅有不远处隐约可见的?破旧小瓦房零星坐落。

热风席卷而过,遮蔽的?绿浪之下是肥沃的?水土。

田间,一个不过八九岁模样的?孩子脖子上搭着一条破烂毛巾,弓着身,手?中锋锐的?镰刀来来回回地在稻苗下除草。

待草除尽,他?又艰难地将脚从泥土中拔出,努力地向前挪动。

到底只是个孩子,即便再怎么有能力,一日下来,也不过半亩田的?草都不一定除得完。

天?边的?日头?逐渐变得赤红,落日晖映之下,不远处高高耸立的?高山便愈发显眼、锋冷起来。

男孩抬头?,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才清了清手?,拿起脖颈间泛黑的?、看不清原本色泽的?毛巾,随意擦了擦即将落入眼眶中的?汗水。

“江争!天?黑了,差不多该回去吃饭了!”另一道男孩的?声音在田梗间如?此叫唤。

名为江争的?男孩身上穿了一件破旧的?无袖黑衫,领口的?扣子都掉了几颗,看上去颇为埋汰。

他?应了一声,躬身利索地将镰刀草篮收拾好?,慢慢往岸上赶。

方才回了田梗,江争才看清了那男孩的?模样。

黝黑的?皮肤,眼睛很亮,笑眯眯的?,只是胳膊、手?臂、腿弯上全是一条条的?被抽肿了的?伤口。

或许是意识到江争正?在看自己,那男孩无所谓地笑笑道:“别看了,昨儿?阿妈气头?上,说我到家里好?几年了,还没保佑她怀上孩子,多抽了几下。”

小江争垂着头?收拾东西,或许是不知?该如?何安慰,到底也没吭声。

男孩脸色有些白,他?看了江争两?眼,方才带了几分羡慕道:“你家阿妈可真好?,平日里也不打你,吃食也不短你的?.......”

“我阿妈昨日说了,她今年如?果还是怀不上,就要?把我卖了。”

或许是对方的?语气实在悲观,江争不知?想?到了什么,忍着脊背上发炎的?痛意,咬了咬牙,勉强安慰道:“不会的?,你在家里也算是个帮手?,应该不会......”

男孩叹气扯唇,枯黄的?发如?杂草般黏在汗湿的?额边,他?轻声道:“阿妈说我命贱,命里带不来丈夫。”

两?个孩子不过聊了零星两?句,大?部?分时候,他?们都沉默的?、出神的?像是没了魂。

说起来,他?们二人都是打小被买来这平溪乡的?‘等郎弟’。

平溪乡位于华夏北部?山区,因为地处偏远,便是新时代运动,也根本无法隔着那遥遥的?山水解放此处。

这里愚昧、贫穷、迷信、不开化,连读书识字的?学堂都没两?个。

还是前几年乡长家出了位有出息的?大?学生,在大?城市混出了名头?,方才想?着回来办了座小学。

但即便是如?此,大?部?分的?孩子其实都不会进学堂,教育未曾普及,这里贫苦人家又多,生孩子大?多为了生产力。

是以,小学中压根就没几个孩子正?经读书。

毕竟,比起让孩子一直花钱读那不知?道能不能出头?的?书,倒不如?早早帮家里干活赚钱赚口粮才是正?经事。

而像是江争他?们这样被买来的?等郎弟,则更?是凄惨,几乎是位于乡里的?最低等位置。

等郎等郎,他?们的?存在实际便是童养媳、替代劳动力,作为为长辈肚子里带来传宗接代的?男孩的?祥瑞。

他?们从被买进来的?时候,就要?诚心盼着自己的?小丈夫出生。

若是被买进家好?几年,长辈却迟迟生不出孩子,便会鞭打他?们祛除晦气,有的?人家下手?狠,死了便也就死了。

等郎弟的?命诸如?草芥,是不值钱的?。

太?阳慢慢下山了,江争闷着头?将锄头?、镰刀等器具在江家简陋的?屋内摆放好?,转头?便看到一面容瘦黄的?妇人坐在针线桌前,一针一线的?绣着红黄相间的?、属于孩子的?虎头?鞋。

她看了江争一眼,面上没什么表情,眼角的?细纹很重,让人联想?到土庙中泥塑的?泥像,仿佛一场大?雨便能将她彻底冲毁。

“回来了。”她平静的?说:“跪下。”

小孩子垂着眼,发育不良的?身体因为做了一天?的?活而走路略微摇摆。

他?径直走到房屋内的?神龛前,顺从地跪了下来。

妇人放下手?中的?针线,她行至神龛前的?蒲团前,恭敬至极地行了几个大?礼,随后上了三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