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若真是怕贺云朝搞砸,那应该连调虎离山的任务都不会交给他,她是真担心贺云朝经验不足会有风险,自己已经因为轻率决定让师父费丞受过伤,她不想重蹈覆辙。

令曦已经起身靠到了窗边,她一回头就对上贺云朝不动声色的眼神,他没有反驳她说的话,新人很听劝。

也不知道贺云朝对她施了什么蛊,哪怕他穿着这身烂俗到家的花衬衫戴着大金链岔着腿坐在她面前,她也还是会因为贺云朝的气息有一种他很乖顺的错觉,仿佛他还是那个刚入调查科的半桶水菜鸟,明明做爱的时候,这个家伙完全是另一个人,糟糕头顶。

令曦不自觉伸手,摸了摸他本来就已经乱成一团的短发,像是在安抚他。

“没问题了?”一铱03796⑧⒉1群員求文催更正理

新人都会有这种想要一展拳脚的抱负,贺云朝平时做事再应付,她也能看得出来,这个人骨子里是不堪示弱的,尤其是在她面前。

贺云朝抬眼,“你可比我小两岁。”

也不知道是在抗议她刚才的训诫口吻,还是此刻的摸头安抚。

令曦朝他倾身挑眉,“但我比你在调查局多待了三年,所以你应该叫我什么?”

“……前辈。”他懒懒扬了扬唇。

“还算上道,”令曦打了个响指,“走吧。”

正面和嫌疑人打交道听来紧张,实则危险系数更低一些,属于进可攻退可守的范畴,大不了就是被发现别有目的罢了。但潜入敌后就不一样,不仅要掌握一定技巧,还要提防可能的陷阱与暗哨。

听见前头街弄传来嘈杂的拍门声,还有贺云朝醉意熏熏混合俚语嚷嚷的方言,令曦安静等待,直到应门的女声里,加入了一个男人不耐烦的声音。

时机到了。

令曦早就换上了便于活动的黑色套装,此刻利落爬上旁侧住家的二楼,再通过跳跃和悠荡翻入了老屋的围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两米高的院墙也没拦住她。

大概是老房子加高墙,后门只是上了个基础门锁,连防盗链都没有,从撬锁到潜入任令曦没花多少时间,在来之前她已经通过住宅署的消防审批文件查看过这间屋子的结构,所以选择的路线也微妙避开了前门,先去检查一楼的另外几个房间。

借着随身手电,令曦发现屋子里确实堆了一些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加工原料,袋装的粉剂,桶装的液体,标注的成分都是合法合规的东西,甚至都不是危险品,如果仅凭这些来确认调查结果,那他们必然无功而返,但令曦并没有放下怀疑,今天撞击的时候车厢内发出的显然不是纺织袋或桶装原料应该有的碰撞声,加上贺云朝之前的提示,令曦下意识地觉得,她需要找的应该是不小的活物,比如人。

两间屋子也没找到什么异样后,令曦察觉最后一间屋子的地板有些奇怪,这间房间陈设积满落灰,显示主人根本没心思打理,可地板却有一条非常明显的路径被蹭去了灰尘,路径在一块地毯下终止。

这个套路她很熟悉,令曦掀开地毯,趴上去附耳倾听,同时用指节小心地敲了敲。

底下是空心的。

地下室?

没有把手,令曦在附近查找打开的机关,耳机接收器里传来贺云朝的声音。

因为专心在查找线索,她并没有关注前门的争执,此刻听见贺云朝说了一句自己喝的根本不是酒而是“半桶水”,虽然他全程是半方言半普话,醉态百出地和对方沟通,但这个暗号很明确地传达到了她耳中。

有人回来了?令曦僵住动作,楼上忽然传来哒哒下楼的脚步声。

是二楼的家伙下来了,贺云朝应该是看到了对方出现在楼梯上的身影。

不知道是不是贺云朝的闹事引起了对方的警惕性,还是监控信号的屏蔽让他察觉有异,那男人的脚步径自朝着这个房间来了。

现在要出去有一定风险,而且地下室里到底藏着什么还没弄清楚。

令曦躲进角落的阴影里,屏息凝气。

有人打开了门。

握腕,翻身,手刀后颈。

令曦在暗暗思忖如果被发现,如何能第一时间让对方闭嘴昏厥还不能看见她的脸。

毕竟这是非法闯入一群可能的犯罪分子的窝点。

那人开了灯,令曦躲藏的位置被一堆原料和旧家具遮挡,只要不是刻意察看,她还可以隐匿好身形。

进屋之后,男人的视线环视了一遍房间,随后走到桌边转了一下没有插灯泡的灯座。

地毯下传来咔哒声。

就在令曦以为他要下去之时,对方忽然又停下来,直起身再度扫向房间的角落。

然后他就从自己逼仄的视野缝隙里消失了。

令曦闭上眼,她的角度看不见现在对方离自己多近,只能凭借脚步声来判断。

男人似乎一步步朝这个方向走过来,每一步敲在地面上,哒、哒、哒……

令曦几乎能想象到下一秒对方一张特写的大脸呼扇到自己眼前的画面。

突然外头吵了起来。

不是一般的争吵,是打架声,贺云朝似乎直接动手了。

老街巷的夜晚不比闹市区,虽然不至于死寂,但也不闹腾,这样的动静显然不小。任令曦听见男人发出不耐的叱骂,匆匆转身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这是贺云朝给她创造的机会,不过令曦没有立刻离开,她迅速掀开地毯,顺着台阶走了下去。

台阶下是昏暗的地窖,墙边挂着一盏灯泡,地窖里散发着一股陈年潮湿的霉味,还有各种说不上来的味道搅和在一起,怎么形容,腥?臊?甚至还带了一些刺鼻的,格格不入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就更恶心了。

令曦捂着口鼻走进深处,地窖里放着几张床,每个床角都绑着一根铁链,每根铁链的一头

她心神一震。

其中一根铁链捆缚住的“东西”慢慢朝她抬起头来……

面容枯槁,行将就木,眼里已经失去了生机。

那是一个瘦弱的,不过十多岁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