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们可以谈谈，”任令曦缓缓迈前一步，“你和元旭不同，你在乎的是这个国家，摧毁万昼塔并不能真正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反而毁掉人心，也毁掉你自己。”

她一步更进一步，言语犀利却恳切。

“一场不分青红皂白的爆炸确实容易，但那之后要面对什么你想过吗那背后只会留下千千万万个贺云朝、千千万万个常镇川、千千万万个你。”

“再然后呢？联邦会变成什么样？”

“说到底……”

“这和自私复仇又有什么区别？”

她连连发问，没有什么谈判技巧，这就是她所认为的事实。

常苡注视着她接近，半晌，微微沉睫。

“那么，由阿莎加来做就可以了？”

任令曦动作一顿，停在原地，此时她也已经越过了那道光，和常苡一同站在阴影里。

“你在说什么？”

“你弄错了一个重点，我说了，我只是提了一个建议，”手中的烟已经燃至指节，常苡浑然不觉，将头撇向令曦身后的来时路，“不如你自己问问他。”

叮。

电梯应声再度开启，一个人影火急火燎撞进来。

“常苡，你的人疯了你……她为什么在这？！”

进来的正是元旭。

这下好了，常苡，任令曦，元旭，三点一线，到齐了。

任令曦没说话，常苡也没说话，倒是元旭怔愣片刻，缓下了口吻。

“你告诉她了？”

常苡和任令曦交换了个眼神，先开了口：“总不能放任她继续搅局。”

“这件事姑且不谈，你的人为什么在这时候强行把我弄上来！现在是在竞选期间，你明明知道候选人无故失踪，而且还是和CBSI局长碰面，我怎么解释其中没有猫腻？就算我们有协议，也要等我成功竞选之后才能对他们清算，你这样打乱我步调，一旦选举出了差错，有再多证据也保不住我们！”

根本来不及任令曦细想，元旭已经咄咄逼人质问起常苡，之前电视上看惯了眼前这个精英人士风度翩翩的伪装，眼下，任令曦更察觉到眼前他暗藏危险。

明明她就在他眼前，明明他面对的是常苡，元旭竟能面不改色甚至先声夺人。

而且这些话看似脱口而出，倒不如说是将常苡和自己强行绑定，因为他出现在这里很难解释，也不知道任令曦与常苡之间交换了多少信息，如果任凭常苡占据先机，他只会很被动，于是他当机立断，将自己和常苡的盟友关系交代出来，一方面是警告常苡，一方面也是让任令曦知道他的“好身份”。

谁能想象，支撑这样一场大义凛然质问的根基，只是一连串谎言。

“那些证据。”常苡低声重复他强调的关键，随即丢掉了将她灼伤的烟蒂，踩灭

“你说的证据，是指那些蕴含巨大能量，能制造出强大武器，或者稳定、可压缩、高当量爆炸物的新能源？”

一句话比刚才的语气还四两拨千斤，却让元旭瞬间煞白了脸。

“你这话什么意思，常苡？”

“你借戴博尔的名义将这些制造abo禁药的原料秘密送到千齐州，以为我和戴博尔一样不知道它们真正的用途……”常苡目光冷厉，“你还不算笨，对我撒的谎虚中带实，以保护戴博尔和莫比乌斯的犯罪证据作为借口，希望我能配合你在大选前将它们从多萨州机场转移，一是阻断莫比乌斯继续获利，二是一旦你上任就可以凭此对他们展开指控。”

元旭原本僵硬的眼神渐渐溶解，取而代之的是幽诡难辨。

“我告诉你的就是事实，谈何‘假借’？你是听谁说了那些荒谬的理由？什么‘强大武器’‘爆炸物’‘虚中带实’常苡，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用途，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几个月以来是你一直在追查它，明明是abo成瘾禁药的原料，怎么可能摇身一变成了武器能源？”

“别被人轻易利用，有些人，为了脱罪什么都说得出来，希望你能明白自己的立场。”

他意有所指。

显然元旭认为，常苡获知的这些新信息来自于任令曦，而故意把矛盾的根源归结于她。

言末那一句“明白自己立场”比任何话对常苡都有杀伤力

对那个刻板愚忠爱国的常苡。

可惜他也弄错了重点。

不是几个月的追查，是几年。

常苡站的位置，比她和元旭看得更多也更远。

不过任令曦没打算让常苡接话，她先一步挑起目光直视元旭。

“那你是什么立场？阿莎加的元旭？还是”

“血月·恩利？”

那一刻，这几个字眼在偌大的观景厅掷地有声。

常苡默默轻眄任令曦一眼，没有打断她的意思，倒是元旭的反应很值得玩味，从一刹那几不可见的眉峰抽动，到浑然天成的怒极反笑，完美诠释了一个政客的职业素养。

“怎么，现在是需要直接给我安上卖国的罪名才能反驳我？调查官，这一手可不太高明。”元旭轻吸一口气，对任令曦投去的眼神满是不屑，“我确实因为政党的原因不得已需要配合现任总统，但这一切也是为了顺利竞选扳倒他和他背后的势力，毕竟这个世界，无权不能。”

“但是直接将我与阿莎加捆绑，荒唐地给我加上一个不知所谓的部族头衔，不是你随便口头构陷就可以的，如果我没弄错，细查下来，任令曦，才是协助通缉犯脱逃的帮凶吧？”

元旭不耐地抬手看了一眼表。

“已经没时间了，请开启电梯，局长大人，再这样浪费时间下去，非但我可能失去竞选资格，我们俩也可能一起被调查。你一定要信这个小姑娘的话，等选举结束我一一奉陪。”

似乎为了增加这个举动的紧迫性，元旭径自走向电梯口，并不打算再多与她耗费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