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是不可能的,极冰之渊的冰雪,可以克制并削弱人的元力。强大如魔后不姜,也在这两年间渐渐虚弱,被冰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被留下名字的人,注定走不出去。
真的是这样吗?
簪星的目光落在弥弥身上,银琅狮的嘴边,还咬着一只青色的乾坤袋,或许知道自己即将陷入不知道为期多久的沉睡,弥弥在下一次沉睡前,将乾坤袋吐了出来。
那乾坤袋里也没有什么,拢共就一点没用的符咒和元力丹。现在这样的情势下,有没有元力丹,实际上区别不大。
她费力地动了动手,努力将冻僵的手活动起来,总算是摸到了乾坤袋的绳子,簪星拽过乾坤袋的绳子,将袋子里的东西倒了出来。
七零八碎的一堆东西中,有两本书卷格外引人注目。一本是《如何征服英俊少侠》,一看到这本书,簪星就想到门冬将此书送给自己时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由失笑。而另一本......簪星看向那本书的封皮,久久没有将目光移开
《绝世心经》。
这名字取得实在草率,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这是一本绝世心经。
她在藏宝地中圣域里拿到圣树果实,而弥弥却顺手牵羊叼回来一本绝世心经。簪星本想将此书送给牧层霄,免得又因为夺走了什么了不得的机缘而陷入命运的陷阱,没想到翻开心经阅读扉页,觉得实在拿不出手,遂将这破书留在了乾坤袋。
这本送不出手的绝世心经,如今在这千高万丈的冰渊里,或许成了唯一的希望。
簪星看了那封皮半晌,终于僵直着手指,翻开了第一页。
仍然是熟悉的歪歪扭扭的字迹,像是写书之人随意的玩笑。
“此功法特别,不适合普通修士修炼,若要炼此功法,需先废掉自己全身修为,从头开始。”
这绝世心经如今,倒是再适合她不过,哪里需要废掉自己全身修为呢?她那一身修为,在万杀阵的时候就被抹除得干干净净,真省了开头了。
簪星再翻开第二页:此心经千真万确,绝无虚言,大可一试,保管不亏。炼此心经,称霸三界,神魔无惧,飞升在即。
琴虫绿色的光投影在这七歪八扭的字迹上,仿佛给这荒谬的话语也增加了几分生气。簪星的指尖轻轻拂过书页,一瞬间,脑海里忽然想起藏宝地中,那个矮小的匠人来。
铸剑师柴桑穷途末路中,找到邪剑谱,在那一刻,那本一看就诡谲的剑谱成了他唯一的希望。他大胆地一试,到最后铸造无忧剑,虽结局不美,到底也是他想要的结果。
如今,她与柴桑的处境何其相似。
只是那本邪恶的剑谱,换成了如今面前不靠谱的心经。
簪星定了定神,思虑良久,终于翻开了第三页。
“非魔非仙,有神无元,满此前提,方可继续。若强修炼,有悖原理,天打雷劈,原地暴毙。”
非魔非仙?那不就是普通人吗?有神无元,有神元而无修为元力,这和要求经验丰富的新手有什么区别?簪星本来开始踌躇满志,看到面前这句话时又开始迟疑,如此不靠谱的心经,真的是一本绝世心经吗?
簪星盯着“暴毙”两个字,久久没有动弹。
是不是有点太危险了?
不过......
冰渊中的积雪还在一层层盖上来,琴虫虽能融化一些冰雪,替她修补灵脉,可长此以往,也不是个办法,说不准又如天火篮一般,不知什么时候就不能用了。
她其实也没别的选择。
簪星再往下翻了一页。
这一次,上头的字迹又变了。
这一页上,用笔随意勾画了一个老头脸,那老头挤眉弄眼,似乎在做鬼脸,旁边写着一行字:“如此苛刻的条件都能满足,看来你已经穷途末路,既如此,同修,你我有缘,老夫就助你一臂之力,让你修炼这本绝世心经。”
簪星:“?”
第二百四十八章 血脉觉醒(2)
刹那间,从这本残破的书卷上,浮现起无数密密麻麻的金色光字,这些字仿佛会活动一般,尽数飞入簪星体内,融入她脑海之中。
这上头的心经和先前青华仙子给她的又不同。
青华仙子的传承,本身来自都州修仙界多年的累积,而簪星过去二十多年并未涉足修仙,理解起来难免艰涩。但这本《绝世心经》,果如书上所写,非魔非仙,既非修仙界的修炼方式,也与魔元之力沾不上半点关系,对于一张白纸的簪星,竟是最适合不过的方式。
修炼之道,大多是修炼天地之道,借用天地灵气元力,提升自己修为,重点在于一个“聚”。而这本修炼之书,却反其道而行之,将自己之力散去天地之间,重点在于一个“散”字。
所有的修士修炼,都要遵循已有的修炼规则,但永远重复旁人之路,突破终有尽头,不如走一条旁人不曾走过的路,自创规则,以这种修炼方式,或许能窥见洪荒大道。
簪星的双眼又重新闭上了。
冰渊重新变得寂静起来。
冰壶瑶界,如同世上最古老之地,收揽天地间茫茫雪白玉石。而那株绿色的种子,那棵于世间最冷寂的地方挣扎发芽出来的小树,在朝冰渊出口奔驰,还在热烈又缓慢地生长。
如它的主人,在命运的缝隙中孤独探索,坚定前行。
一日,两日,一月,两月,长久的沉默,冰渊在广阔天地中,只是微不足道的一角,这冰渊中所正经历之事,也不过是天地宇宙中渺小的一瞬。大道永无止境,向穹顶攀登的挑战者,总是前赴后继,生生不息。
不姜总是很担忧地望着冰窟一角,那里,已经完全没有了人的影子。冰雪比往日来得更急更烈更杀气腾腾,它们牢牢包裹住沉默端坐的少女,连同她的意志一同吞噬,妄图将她化作这茫茫白雪里,千千万万个名字中的一个。
她的名字也的确篆刻于其上,一日比一日深刻,但又与冰壁上别的名字不同。“杨簪星”三个字,总是格外明亮,和那些像是蒙上一层白雾的名字不同,仿佛永远一眼就能看到,永远能清楚地认出,名字的主人究竟是谁。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还要过去多久,冰窟还在生长,但不姜的心,竟莫名地平静下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似乎也开始笃定的认为,极冰之渊并不是无法攀越的,总有一日,簪星能走出去。
冰渊像是凝固在都州大陆中的一块冰石,冷寂、空旷,永恒静止。
然而在那长久的等待中,终于,无人注意的地方,有一些变化悄悄发生了。
譬如藏在少女怀中沉睡的大猫,雪白的皮毛开始慢慢变得银白,如无数流动的粼光,一点点开始生长,迅速覆满从前的光彩。
都州大陆上,乌云层层涌动,沉沉地堆积在一起,将天地都笼在一片漆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