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奚剑杀死了所有人包括云相濯,而叶灼又将拿着无我剑,问向相奚剑。终有一个人杀死另一个人,一柄剑断掉另一柄剑。这一切都与铸剑师无关,可是这样倾注毕生心血的两把惊世神剑,剑下?俱是滔天血债。明白这一切的人,又是那样的一个人,是不是唯有一死?

铸剑师深知最后的结局,所以他?早已?来?到这里?。他?选择用自?己?的血来?祭的,是其中哪一柄剑?

剑脉被血阵唤醒,隐隐颤动,与天上剑意产生共鸣,那是一种极其激越的鸣声?,如见君主。

上清剑宗。护宗大阵依然?运行,昭示此间的剑修依然?闭宗自?守,不问世事。但剑宗宗主与长老,连同所有弟子此时却全都来?到剑冢。因剑冢异动。

剑冢里?的剑已?经不再保留主人的遗志,却由?剑宗秘法留下?了历代前辈的成名剑意,和他?们平生所感的剑道真谛。有人说,剑宗剑冢之底蕴丝毫不亚于幻剑山庄,只待机缘巧合,即可诞生与幻剑山庄一般的剑脉。

此刻,剑冢百剑齐鸣。仿佛受到至高无上的剑道感召。

那么,这令所有遗剑都为之共鸣的剑道,到底是天上的哪一个?

所有人都默默看?着天空中央。其实他?们鞘中剑亦在清鸣,又也许,天下?之剑皆如此。

天空都被撕裂成两半,一半是红莲烈火,一半是万古寒川,那是他?们剑道形成的剑域。随着这两个人的比剑,剑域也冲撞、碾压,往整个人间界落下?血雨般的红莲余火,还有飘飞的冰凌白雪。

谁更高一筹?谁才是剑道巅峰?所有人都在想?。

叶灼其实想?不了这么多。和离渊比剑,虽然?口口声?声?都是生死胜败,其实大多还是论道问剑。和云相奚,自?然?不是。

于是一剑,又一剑。

直到他?某一个转眼,看?见整个世界好像都被自?己?打坏了,稍觉愧疚。当然?,本来?也没?有多么完好。

他?看?见所有的矫饰和遮掩都像海浪一样退潮了,露出沙滩上嶙峋的暗礁。很?多事都看?得更清楚了,那北斗七折的大印刻下?就很?难收回,所以即使是现在,它们依然?把人间界的灵力丝丝缕缕汇向仙界,那里?还有一些?更明亮的星星点?点?,那是不是就是“道”?

的确,人间的灵气,原本不该这么少?。

灵气汇入他?的灵海,他?用出来?,它又回到人间了。

灵气锻为他?的经脉根骨,金丹元婴,识海丹田,他?死了,一切又还给天与地。他?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只是人间一过客。皆是过客。

灵力涌出来?,又熄灭,终有一天,又变成新生的灵脉,重新出现在世间。

若不是有仙伸手攫取,若不是有人暗度陈仓,它本不会这样少?。天幕揭开了,一切事的的痕迹也就这样大白于天下?。

逍遥让说,上界的天道缺了。

人间界如此稀薄的灵气,也能被仙界看?进眼里?么?一个人界不够,一千个也许就够了。仙界是仙界,一个仙界连接着许多人界,那都是它的下?界。

人间的灵气抽干了,仙界的灵气就会充盈。人间的天道缺损了,仙界的天道就会补全。

因为仙界的仙更强大,因为仙界的道更高,所以就将汲取灵脉的根系,伸向人间。

因为云相奚是天下?第一剑,因为他?的剑道也最高,最纯粹,因为那是他?心中剑之至道,所以就要所有人,来?成全他?的无情剑道。

你呢?曾经执念缠身的那些?年,你是否也是如此?

因为你们从来?是它的下?界。因为你生来?就是他?的血脉。因为你也相信,这世间唯有生死胜败。

因为你,他?。所有人、所有事,都是缘起缘灭,分合聚散,都是这大道此消彼长,轮转不息的一环。

所以,他?的剑向你而来?。

而你的剑,一一还敬。

“世无真佛,你亦非你。你来?观佛,实是观己?。”叶灼听见师父对他?说,那是格外庄严寂静的嗓音。

她说:“三世诸佛,即是三世中一切诸己?。”

他?的剑斩在云相奚的剑上,而他?借力在这无边无际的虚空之中向上跃起。

云相奚的剑意自?然?是随之越空而来?。他?和他?依旧走向那最终分出生死胜败的一剑,叶灼就在这一剑一剑之中踏空而上。

所有人抬起头都能看?见那红与白的身影在高空中飘跃折转,越来?越高,越来?越往上。离人间越远,那红衣的身影似乎越缓慢,他?身上,有大道的阻隔。

忽然?间冶剑谷与剑冢一南一北,有雪亮剑光冲霄而起,浩荡的剑道清光与叶灼手中剑共鸣。那一刻人间的所有剑、所有有灵的刀兵都发出同样清越的振响,清光漫过人间界,那一剑,又一剑,在叶灼身前,像是铺成了他?的登天路,好像连天道都来?相送。他?身上为之一轻,不论他?到底想?做什么,它们都要他?如自?己?所愿,去到他?想?去的最高处。

叶灼感到那一刻自?己?与所有剑的共鸣。

而云相奚看?见这世间剑道向人俯首称臣的一幕。下?一刻,叶灼的剑依然?向他?而来?这样的剑。

叶灼的剑越来?越决绝,越来?越凛冽,可又越来?越空静,越来?越近于寂灭。

像是秋风起了,就该凋零。

他?平静地看?着云相奚的眼睛。

他?看?见人与剑,他?看?见天与人。

云相奚的剑在变。他?从叶灼的剑里?看?到了另一种剑,叶灼的剑磨炼了他?的剑,叶灼的道促出了他?的道。他?的目光越来?越专注越来?越疯狂,他?的剑道飞快地拔高增长,可是他?们谁都知道,决定最后胜负的那一剑即将到来?了,像一道海潮越堆越高,最后终于会到风口浪尖,然?后蓦地拍下?来?。

剑越来?越快力量越来?越酷烈,不是他?们一直没?有用出最好的剑,那样的剑他?们从一开始就用出了,之后的每一剑都是在超越曾经的极限,每一剑都超越前一剑。

道在其中,片片飘零。

于是那青烟又在叶灼眼前出现了。好像是微生弦的一声?轻叹。

这次他?在仰面避招的一瞬间,看?到的不是天道在上空的千万道蛛丝裂缝,也不是仙界人间汲取灵力的千丝万脉。

在人间的最顶点?,他?看?到了人间与仙界寸寸相连,相生相依,相从相属的大限。

一个锁环扣着另一个锁环。千万道精金铁锁一样的连结,牢牢扣起人间与仙界。往下?是千疮百孔的人间道,往上是光辉灿烂的仙界道。

谁生出了谁?谁依附着谁,不重要。

在那一瞬光阴的空白里?叶灼继续往上看?去,看?见仙界云蒸霞蔚,五色辉煌的边界,他?往更高处看?去。直到云相奚的剑光斜刺过来?,他?抬剑,截住那一瞬间漫过视野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