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相奚深深凝望着他?,最终,归于?一笑。
“我?会在仙界等你。”云相奚说?,“一直。”
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走上一模一样的?剑道,固然很好。
中途改道,练成截然不同的?剑法,最后依然来到他?面前,亦无不可。
恰好,在这?世上,不论是同路道友,还是殊途仇敌,云相奚都没有过。
“相濯,保重。”
云相奚飞升了。
这?样的?一个人,他?飞升了。
其实没人教过云相濯善或恶,对或错,这?一切对云相奚来说?都无意义。关于?这?些字眼,云相濯也只是从他?人或母亲口中听见只言片语。
他?们说?,人之初,性本善,天有其规,地有其轨,善必有赏,恶必有报。
其实,那只是人心?中的?愿望。
世有长生之仙,亦有长生之魔。天道无善,天道无恶。人本无善,人亦无恶。
真正有的?,唯有生、死、胜、败而已。
那一天,即将满六岁的?叶灼仰头看着无尽的?天空,直到那通往上界的?天门缓慢地合拢,消失于?远方天际。那里?面风起云涌,光怪陆离。
云相奚,你一定要活下去。
带着你的?剑道、你无情?无尘的?心?一起。
第112章 凡所有相 他必须驾驭那团火。
雪渐渐小了, 但还在下。
雪地?里一个拄着?剑,缓慢地?向前走的人。他还很小,不到成人的腰际。他衣上层层叠叠的血已经干涸了, 那是?一种浓稠的、浑浊的深深红色。
夜色也是?浓稠的, 像没?有研开的墨。可是?雪光映在那孩子的脸上, 透出的轮廓像冰一样剔透, 像冰一样通明。
他向前走。
乌黑的头发散下来,他浑身上下都是?失血的苍白, 每走一步,全身所有血肉都在细微地?颤抖,他的动作并不像常人一样, 因为他全身的经脉都一寸一寸断了,所有的灵力也都一起枯竭。任何人看见他都能知道?,他每走一步,要忍受怎样撕心裂肺、贯入骨髓的痛苦。
但他还是?在往前走, 他有一张精致鲜明的面孔, 在那张面孔上看不出任何痛苦或愤怒的神色,只有纯粹到冰冷的一种平静。他的眼睛里好像空无一物, 他只是?往前走。
他好像已经分离破碎, 可是?又好像永远、永远不会倒下。一柄剑的剑锋永远不会磨损。
他必须向前走。
经脉断了, 就再续上。四肢变得迟钝了, 就让它?们一直这样动。灵力干涸了, 就再汲取到气海中。境界跌落了, 也还可以再提升。
剑折了, 可以再铸,道?断了,可以再修。他会一直这样往前走, 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挡住他向前的脚步,任何痛苦也不能。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低头看向自己似乎已经濒临极限的躯体?,他顿了顿,让新摄来的灵力注入破碎紊乱的经脉之中,然后,他继续走。
离渊在他身后落下半步的地?方。他走一步,离渊也走一步。
这样的距离和位置,如果他摔倒,离渊就能把他接住,将?他拉起来,如果他不想走了,离渊可以把他抱起来,让他趴在自己的肩头,带他继续向前。
如果他永远这样往前走,离渊就永远这样守在他身后,走过一步、一步、又一步。
虽然,这只是?一个过去的、遥不可及的幻影。而他伸出手,只能触碰到无一物的虚空。
离渊依然陪他走在雪中。
直到天上飘雪渐渐停了,风变得不再像那样寒冷,而进入心魔幻境之初似是?而非的触感重新出现,雪面上,居然逐渐能浮现出他浅浅的脚印,虽然,几近于无。
“叶灼。”离渊喊他的名字。
那孩子依然向前缓慢地?走出一步。他遍身狼狈,他的心却依旧透澈如琉璃。
“叶灼。”离渊说?,“你一定能走过去。”
那孩子的脚步轻微地?顿住了。
离渊看见他缓慢地?回过头,看向自己的方向。
那目光是?在看谁?这时候离渊听见背后传来匆忙散乱的脚步声。
他也回过头去,看见一个墨蓝色的仓皇身影跌跌撞撞朝这里赶过来,那步伐甚至比这个五六岁的孩子更加散乱。
离渊看见了那张不复风流戏谑的、失魂落魄的面孔。
是?铸剑师。
雪地?里,一个满身是?血的孩子静静地?看着?他。铸剑师看见云相濯的身影,本已苍白的面庞更失血色。
“小濯!”他运起轻身步法匆匆落在云相濯面前,跪下去,颤抖的手指抚上叶灼的面颊,“小濯……你怎么?在这里……你身上好多血,你痛不痛?你身上怎么?了?”
他看见云相濯缓慢地?摇了摇头。
铸剑师深呼吸一口气,身躯仍然剧烈地?颤抖。
他握着?云相濯的肩膀,低下头,将?自己的额头与那冰凉的皮肤相贴,深深地?闭上眼睛。
这是?云相濯第一次没?有避开他的触碰。
“小濯,你还活着?……活着?就好。”他的话?语断续不成句,“对不起……对不起,小濯,我来晚了,我耽搁了这么?久,我知道?今晚是?中秋,我想带着?桂花酒,来和你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