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钰受到了惊吓,浑身跟着一颤,抬眼看见全身都湿漉漉的丁香玉。

“丁、丁捕头。”崔钰连忙错开眼,“你怎么在这儿?”

丁香玉长长地吐了口气,道:“我答应你,之后不再送那些劳什子的东西了,你跟我回家罢,就这么跑出来,你以后怎么办?”

“什么呀......”崔钰缓缓站起身,茫然道,“那个......蓝色的香囊,是丁捕头送我的?”

“不然还能是谁?”丁香玉心头百感交集,既有终于寻到人了的高兴,又有自己心意被拒的尴尬,半晌,她扯出个笑来,“在山上我就喜欢你了,但是没事,你要是不愿意,就当我没说过,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同我住在一个屋檐下呢,我搬出去也成。”

崔钰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道:“我...我以为那是砚宁的妻主送的,我......我还骂了她一顿。”

这话也叫丁香玉愣住了,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拍了下自己的脑袋道:“怪我没说清楚,怪我怪我。”

啊,原来是他误会了。

崔钰觉得自己丢人极了,居然问都没问一声,还因为这个跑了......

丁香玉站了半天,见崔钰低着头也不说话,又试探着道:“那...咱们回家?”

“哦......”崔钰呆呆应了一声,这才低着头飞快地走了出来,“我给丁捕头添麻烦了。”

“不麻烦!”丁香玉笑了笑,“是我给崔郎君添了麻烦才是!”

她快速地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递给崔钰:“拿着挡雨罢,横竖我浑身都湿了。”

崔钰推拒了一下没成,害羞地把她的衣服顶在自己脑袋上,两个人一路小跑着回了家。

刚跑回四合院,门都没进去,就直面撞上沉着脸出来的薛婵。

“找到了?”薛婵往丁香玉身后扫了一眼,崔钰觉察到她的目光,不好意思地往丁香玉身后躲了躲。

他还骂了她!这真是丢死人了。

“找到了。”丁香玉松了口气,“你俩不会把春卷吃完了罢?饿死老娘......咳,饿了。”

崔钰听着丁香玉及时刹住的粗口,暗暗笑了笑。

“我去叫裴砚宁炸新的。”薛婵转身回了院子,“正好你们换身衣服。”

“哎!”丁香玉等崔钰走到自己屋门口,才道,“衣服给我罢。”

崔钰顿了下,握着衣服没松手,“我......我给丁捕头洗好了再送过来。”

“不用不用!”丁香玉突然脸红,“我这破衣服自己洗洗就成了!”

“我给洗好了再给丁捕头送去。”崔钰一转身,挡开了丁香玉来拿衣服的手,“丁捕头要是不答应,我晚上就睡不着了。”

丁香玉抿了下唇,没再说话,脸上却噙着傻笑,等崔钰进了屋,她也蹦蹦跳跳地回了房。

“吃饭啦!”裴砚宁喊了一声,所有的春卷都下了锅炸好,满屋子都是香味。

四个人围在桌子旁,一人夹起一只放在碗里,一口咬下去酥脆生香。

丁香玉吃得险些要热泪盈眶,自打没了家人,她就再也没吃过这东西了,没想到如今又吃上了,老天待她丁香玉真是不薄!

饭桌上,薛婵和裴砚宁都觉得这二人应该是把话都说开了,两人默契地谁也没问崔钰为什么跑了的话,互相谈着其他的趣事。

“哎,我听说,快活楼好像快开不下去了。”丁香玉道。

薛婵皱了下眉,旋即又松开,“嗯。”

那些楼里的人,她该教的都教了,便是自己出来做事也活得下去。不过这快活楼刚开张不久,就这般潦草地要关门,可见此次泄洪对西南这片的影响属实不小。

丁香玉显然也有此忧虑,“也不知道那日那伙人怎么样了,反正最近百姓的日子过得都不容易,泄洪前我还收到两家摆喜宴的请帖,这不一回来,婚事黄了。”

“为何?”薛婵道。

“左不过是,这家的嫁妆给得数目不满意了,那家的聘礼又不够数了,眼下谁家嫁儿子不似精打细算地谈笔生意。”

薛婵微叹:“这还结的什么亲?以后两个人还要在一起过日子,难道不膈应吗?”

丁香玉笑了笑,天下成亲的喜事,几乎有九成都是如此。

倒是不知道京城里那些高官贵族结起亲来,会不会这般斤斤计较。

“不过一家黄了也好,我听说那家的女儿似乎是个肺痨鬼,快病死了,娶夫是想冲喜的。”丁香玉叹,“冲喜这种事,男方的生辰八字要仔细算好,找个合适的才行,日子本来就在今儿个,但是洪水之后,那家的人将儿子高价卖去地主家做侍夫了。”

“冲喜?”薛婵竟是头回听见这种说法,“怎么个冲喜?得了病不好好看大夫,难道娶个男人进门病就会好了?”

丁香玉摇摇头,“多半是没得治了,娶进门也要守寡,伺候婆公罢了,这种男人都苦得很。”

旁边崔钰和裴砚宁静静听着她们说话,面上一筹莫展,纷纷想着,他们都也曾是历经苦难又活过来了的人,要何其有幸,才能得了今日的重生。

裴砚宁想着,忽然搂住薛婵的腰身蹭了蹭。

薛婵以为他听得心里难过,轻轻摸了摸他的背,一边又忍不住感叹,原来这成亲二字远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不光要女方人品好,女方的父母也得是和善的人,裴砚宁嫁过去才不会受苦。

可是一场水灾就能黄了两门亲事,要是裴砚宁嫁过去,那家又遇上了什么灾难,不得已把裴砚宁卖掉了怎么办?这种情况在这个世界实在太过常见了。

莫须有的事情,薛婵却实打实地忧心起来。

晚饭后,崔钰主动去洗碗了,丁香玉站在厨房门口踱了几步,想了想又回了房。

人家不喜欢她,她也不能逼上去,万一又把人逼走了,她可没处后悔去。

屋里,薛婵倚在交椅上看书,里面裴砚宁在洗澡,他似乎很爱洗澡,每次洗都要洗上好久,嘴里咿咿呀呀唱着各种各样的调子。

“阿婵!可以帮我擦背吗?”裴砚宁停止了唱歌,柔软的声音从里面飘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