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快进入了状态,呼呼的风声像小孩在扯着嗓子哭喊。
山腰,穆祀的院子前,连接次峰一侧的悬崖,云岚雾气,氤氲模糊,他拎着酒壶,在冷风中坐了一夜。
一抹粉色的衣角垂到地面上,淡淡的幽香钻进鼻子里,有人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像是怕惊扰到他,动作放得很轻。
穆祀摁了下眉心,满身酒气,意识却还很清醒:“你怎么来了?”
琴月是被黎兴拉来的,她偷偷去看身侧的男子,眼睛里小心翼翼的藏着那颗名为喜欢的星星,她道:“第九峰的后山要开了,师尊让我们玩两天,放松放松,我没地方去,想来找你说说话。”
她天赋好,本来又出身符篆傀儡世家,拜入了第七峰,相对而言,空闲的时间比较多。
“穆小四。”琴月推了推他,道:“你别喝了。”
穆祀的眼眸定在她带着些婴儿肥的白净脸颊上,半晌,喉结滚了滚,声音带着宿醉的沙哑:“你叫我什么?”
他太不正常了。
琴月有些担心,她迟疑了一会,有些磕绊:“穆、小四啊。”
这一声穆小四于他而言,已经太陌生,但他现在使劲回想起来,还是能够在记忆中,寻到那么一部分模糊的影像。
他跟琴月算是半个年少玩伴,但跟南柚,曾经却是无话不说,无事隐瞒。
穆小四这个称呼,最先,就是由她叫出来的。
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只过了一会,穆祀突然侧身,用手捂住了眼。
“为什么,我从穆小四变成了穆祀。”
“他却从孚祗,变成了孚小祗。”
琴月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她一低头,眼泪就要掉下来。
她的手轻轻拍在他肩膀上的时候,都在颤抖。
没关系啊殿下。
你在我的心里,永远都是当初的穆小四啊。
是那个在风寒洞,将摔得满脸泥的南柚抱起来,一点一点给她擦干净手掌的小孩。
是那个在云山之巅,听到别人要跟南柚比武,蹙蹙眉就从天族长老们中间抽身出来赶过去维护的小少年。
是那个听说花族皇脉伤害了南柚,默默废了上百年的部署,回去被长老们弹劾,被天君罚雷劫的顶天立地的男人。
虽然,就连这个称呼,都跟她没有丁点的关系。
第92章 梦境(二)
神宫,晨起的太阳光洒落大地,满山瞒树的碎金碧影,而神山之巅的云层上,阴云连绵,风雨欲来。
此情此景,尘书瞳孔蓦的收缩一下,绕过在前面引路的神官,大踏步进了内殿。
屏风珠影,碎玉鎏金,冰玉丝幔垂落,幕后透出来的人影安静而沉默,每一道轮廓都是温柔的,但透露出来的气势,却像神罚一样,让人喘不过气来。
十神使跪在屏风外,面色苍白,手中的玉笛垂落,碎出了一道道细小的裂缝。
尘书见到这一幕,眼皮连着跳了十几下。
他在经过十神使的时候,脚步顿了下,眉头紧锁,但也没说什么,而是抱拳,朝内行了个恭敬的大礼。
“公子息怒。”他道。
半晌过后,神主依旧温和若春风的声音传到两人耳中,只四个字,每一个字眼,都重若万钧:“自去领罚。”
话是对十神使说的。
后者一改在授课堂散漫清冷的模样,他一身白衣,像是跪久了,又像是受了伤,起身的动作有些僵硬,尘书扶了他一把。
“臣遵旨。”十神使鼻尖上冒出细细的一层汗珠,饶是神魂已经被压迫得近乎无法喘息,他也还是艰难吐字:“臣之谏言,望冕下再行思虑。”
他话音落下,整座内殿,顿时连针落的声响都能听见。
尘书头顶的发都险些一根根立起来。
老十今天疯了吗?
半晌,伺候的神官掀起珠帘,轻碎的脚步声落到跟前,面容被雾气笼罩的男子清贵出尘,整个人像是远古时期传下来的古画,每一道轮廓都带着细雨清风的和煦。这样的人,仿佛永远都不会生气。
因此当尘书见他蹙眉的那一刻,头皮顿时炸开了。
他不动声色将十神使拉着退后一步,怒喝:“放肆!老十,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面对尘书疾言厉色的警告,十神使好歹没再说话。
“神官,拉下去。”尘书侧了下头,道。
清风拂过轻纱,屏风上的图案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神主站在云窗前,周身笼罩着一层令人看不透的云雾,十神使一走,滞涩的气氛消下去,他那点罕见的外露情绪,便也跟着悄无踪迹了。
“他们来神山,一千年了。”神主看了眼云层之下,问:“成效如何?”
饶是他已经收敛回了所有的神威,但短时间内滞留在空气中的那一丝逸散开的威压,也依旧让人心惊肉跳。
尘书想了下,道:“他们天赋本就不差,稍加努力,进步都非常明显,每一个人的修为,都比来时强了一倍不止。”
“异兽那边呢?”神主颔首,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