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出现了灵髓这种东西,伯伯必然是要给我们右右留着的,我原本想着,现产出的四颗里,你拿两颗,乌苏和汕豚的儿子也到了紧要的阶段,便各分一颗,这种东西珍贵归珍贵,拿多了也没用。”
“王君也是这样想的。”
“汕豚还好,他拿了一颗给他家小子,当场服下去,还笑眯眯地提着酒上门道了声谢,嘿,这老头虽然也糊涂,但性情还算是豪爽,什么事不来阴的,我就跟他喝了几杯。”
朱厌说到这里,一股气又冒了上来,他啪的一掌拍在桌子上,茶盏都颤了两颤。
“谁想到,这一喝,就喝出了鬼!”
“他说乌苏也得到了消息,想要来拿一颗灵髓,我当时还摆着乐呵呵的脸,说我手里恰好还有一颗剩余的,好歹都叫我一声叔父,汕恒这小子有的,乌鱼也不会少,他来,我拿给他就是。”
“汕豚那老家伙当时摆着一张哭丧的脸,说了一堆莫名其妙娘了吧唧伤春悲月的话,最后来了一句,横镀固然是他兄弟,但逝者已矣,王君对他来说,亦君亦友,也十分重要。”
“我原本还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结果还没喝完一坛,汕豚就醉了,这一醉,什么话都吐露出来了,说乌苏这次,根本不是为了给乌鱼求灵髓,而是想将这灵髓送到花界,那个胆大包天,妄想伤害狻猊的遗裔手中!”
朱厌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眼神无比阴郁:“这下,就是他真想给乌鱼,我也没可能松口。”
然后,第一次见面,就是当街对骂。
乌苏这个人,简直阴魂不散,明的来,暗的也来。
南柚在听到遗裔这两个字眼的时候,手指蓦地颤了一下,喉头干涩,眸光却陡然变得锐利。
朱厌冷冷地嗤笑一声,“我原本看着乌鱼那小子还不错,品行算是端正,天赋悟性也都不错,还想亲自教导,将他父亲没参悟的一些东西给他点明白,这样一出大戏闹下来,乌家的人在我心里,跟街上的臭耗子没什么区别了。”
“此间事了,等我回王都,必要如实告知王君,乌苏暂且不动他,但乌家,总要付出些代价。”
第70章 形容
听完事情始末,南柚有些疲累地阖了眼,她手腕上戴着一个精致的镯子,凤身龙尾,栩栩如生,处处细节逼真,灵力波动不俗,可见下了功夫和心思。
炼制手镯的原料为仙界独有,还有上面镶嵌的晶莹碎珠,都是随她的喜好和心意来的。
这是乌鱼送她的生辰礼。
她一闭眼,就能回想起那日雪光里,少年翻墙入昭芙院,将手镯交到她手中,得了她一句欢喜,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犬牙,遮掩不住的意气风发。
他是真心疼她的。
“乌家,确实该退一退了。”南柚摁着隐隐作痛的眉心,停顿片刻,声音轻得出口就散在空中:“只是,对不起乌鱼哥哥了。”
“此事完全是乌家咎由自取,右右不必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朱厌现在一提起乌这个字,语气尤为恶劣。
南柚并未在这个事上多说,她美眸微抬,道:“我想去矿场瞧一瞧。”
朱厌起身:“伯伯陪你去,乌苏那个老东西还不知道你来了,若是知道了,会做出什么事来根本无法想象,他原本就对你有意见。”
南柚想了会,摇头,道:“我身上有屏蔽气息的灵物,用易容术法换张面孔即可,朱厌伯伯与我同行,反而更引人注目了。”
朱厌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嘱咐完一些事宜之后,扬声朝外喊了一个人的名字。
很快,一个面貌出众,看起来略有些腼腆的少女走进来,她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见了礼之后便安安静静地站着,绷着身体,看起来有些胆小。
察觉到南柚疑惑的眼神,朱厌侧身,为她解释:“她无姓,单名一个桦,是这次发现灵髓,立刻上报王君之人的女儿。”
南柚像是意识到什么,嘴唇动了两下,便见朱厌点了下头,声音里隐约沉着唏嘘的不明意味:“我到赤云边的时候,她的父亲已经死了,暴毙街头,死状凄惨。”
话说到这个份上,南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闭了下眼,胸膛里吸进一口冷气,头一次怒意外显,“到底是因为什么,父君对乌苏一忍再忍,他明明已有恃无恐,于明面上挑衅王权。”
这个问题,朱厌回答不了她。
神主的封口令,无人敢违背,他们的修为越高深,便越知那位的通天手段,也就越忌讳。
“等右右入书院了,自有人答疑解惑。”朱厌没有多提。
他望了眼那名内向话少的女子,又说:“桦自幼长在赤云边,不论城内或是矿场,她都十分熟悉,是个不错的向导。”
南柚颔首,了然道:“接下来几日,就麻烦桦姑娘了。”
桦有些局促地盯着自己的鞋底,应了一声之后,就不再说话了。
朱厌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难得带着沉重意味:“听人说,这孩子之前不是这个性子,但亲眼见父亲惨死眼前,就成了这样,不言不语的,也是可怜。”
“她父亲为王室而死,我必善待她,伯伯放心。”南柚认真听完,而后应下。
朱厌将自己的腰牌解下交给南柚,因事缠身,连午膳都没用就风风火火离开了。
南柚朝桦招手,而后见她行至跟前,二话不说就跪,倒是愣了一下,手却像是有意识的扶住了她,手下,是少女瘦弱的肩胛骨,有些硌人的突出。
“起来。”她察觉到手下陡然僵硬的身子,很快松了手,也开了口。
桦全身抖了抖,听话地站起来,竭力镇定。
“桦的性子,跟茉七很像呢。”南柚手指抚了抚荼鼠水银丝线一样的皮毛,怕吓到她,声音刻意放低。
小荼鼠抱着一块饼干,啃起来速度很快,咔嚓咔嚓的,嘴角一点碎屑都不留,等啃完了,它跳到南柚的肩上,细长的尾巴卷起来,看了看胆小的桦,又想了想昭芙院里经常给它准备好吃东西的茉七,歪了下脑袋。
“茉七才进昭芙院的时候,也不喜说话吗?”
南柚不由得笑了一下,她笑起来的时候,明艳灼人的五官像是被春风拂过,嘴角弧度上扬,温柔又好看,“她才到我身边伺候的时候,见着人就跪,一跪就是半天,叫起来了下次又跪,那段时日,我都不敢蹙眉。”
桦急忙抬头,低声嗫嚅着道:“不是的,姑娘不必顾忌我,我、我性子木讷,不会说话。”
她确实很紧张。
如此近距离接触,这个坐在雕花长凳上,长得分外惹眼的少女身上的威压并不如她的容貌那样令人舒心,血脉的压制,再加上她原本心里就存着十二分的紧张和谨慎,一说话,她的手心就开始出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