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也这样以为的?”
南柚抬眸,暗红的鲜血划过她的侧脸,悬在下巴上,一滴接一滴,似雨水一样落入泥土里,开出一朵朵小花来。
“南柚,你可真是。”清漾看着她,摇了下头,笑容里掺杂着凉意:“你看,你什么都不懂,却什么都怪。”
“伯父不过对我好了些,你便连父君都不唤了。”她高高在上,怜悯而凉薄,“才传来消息,数千年前,你母亲回妖族,失了一个孩子。”
南柚不可置信地抬眸。
“是我做的。”面对那样的目光,清漾像是找到了某种乐趣一样,眼里都闪烁着星点的笑意,“你母亲不是不疼你,不是不来帮你,是她损耗太大,一度连床都下不来。”
南柚全身的血液都似凝固了一样,她上下牙齿打颤,眼尾几乎在霎时间红了起来。
“我要杀了你!”她一度用力,额上都绷出了细细的经络。
见状,钩蛇举起手中的剑,被清漾伸手制止了。
“可你不觉得奇怪嘛。”清漾侧首,望着天边破晓的晨光,低低地笑了一下,“龙族分三支,一支掌本族,一支掌星族,一支化为梦蝶,游戏六界,每一支都只有一位后嗣,万万年不变的定律,到了你这里,怎么就破例了呢。”
“南柚,你知不知道,你才是不应该存在于世的那一个。”
“当年,你父君为了保住你的性命,决定以身献祭,让你出世,而整个星界朝堂上下,拥有那样强大力量的,除了他,便只有我的父亲。”
“是我父亲偷换阵法,成全了你们的父女之缘。”
“你的这条命,是我父亲给你的,今日,我收回来。”
来不及制止,画面戛然消散,穆祀眼前陡然一花。
浑身是伤的少年斩了汛龟一条手臂,跟流焜拼得两败俱伤,如此情境,如此落魄,他的身上,却仍像是镀着一层琉璃温柔色泽的光,他挥手,滔天的灵力爆发,愣生生将清漾与一众大妖隔离开。
“姑娘。”他也已是穷途末路,身体的支撑到了极限,声音却一如既往的温柔。
他将只剩下一丝微弱气息的小姑娘捞到怀里,指腹擦过她的唇角,苍白的玉色也染上了一抹刺目的红。
“走。”南柚眼皮都在打颤,她推他,力道却小得可以忽略不计。
“拿着附灵绳、清凤,跑。”她用上了命令般的语气。
孚祗笑起来很好看,哪怕是在这样的末路,也依旧显得清隽无双,他看了眼天色,世间万物在他的眼中,都不留下半分痕迹。
“臣该走了。”
他轻轻将南柚的眼睛覆上,她的睫毛在他的手心中颤动。
“臣送姑娘转世。”
穆祀蓦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满头的冷汗。
他许多年不做梦了。
等完全清醒,他却只能记起一个模糊的影子,脑海中闪过的,都是南柚浑身是血,狼狈至极的模样。
太阳穴像是疼得炸开了一样,穆祀嘶的一声抽了口冷气,眸中晦色如织,他手掌甚至还有些不稳,深吸了一口气,转动着腰间的留音珠,哑着声音,唤了一声:“右右。”
几乎是下一刻,小姑娘气急败坏的声音就传到了耳边:“穆祀你最好藏严实点,别撞在我手上,不然我非把你那两只不安分的眼珠子抠出来,挂起来晾干!!”
穆祀抚着额,闭着眼,悬着的心放下来,又被她难得的生气模样逗得低低笑了一声。
第68章 灵髓
在生辰日过后的第五天,南柚启程赶往星界的最南边,名叫赤云边的地界。
星界幅员辽阔,地广物博,属地极大,王都偏北,从北到南,就算乘坐法宝飞行,不时撕裂虚空穿梭,也得行足足三日。
南柚前往赤云边的消息,星主下令封口,除了昭芙院和青鸾院的几个大妖知道,其他的人,根本不知道她已不在王宫。
此行,她原本只打算带孚祗和狻猊,但流钰不放心,说什么都要与她一起,南柚一想,他遭遇了那样多的事情,身体也不太好,此行说不定能让他开心一些,便松口答应了,而后,行至一半,狻猊浓密的鬃毛里,突然冒出来一颗小小的脑袋。
南柚揪着那根细长的尾巴,将吱吱乱叫的小荼鼠倒提在半空,哭笑不得:“我说你怎么一大早觉都不睡了,非要起来送我们,原来是早有打算。”
小荼鼠眼珠子转了转,不叫了,但那双眼睛像是要流泪一样,楚楚可怜,南柚只好将它放下来。
它嗖的一声,钻到狻猊云彩一样的毛发里,没了踪影。
“衮衮,你就会带着它们胡来。”南柚揪了揪狻猊的圆耳朵,它却觉得舒服,等她揪完那只,还把另一只受了冷落的凑上去,一看就没把话听进去。
流钰有些好笑地望着这一幕,等狻猊和荼鼠欢欢乐乐去云州船的另一边玩闹,他侧首,感叹道:“兽君的修为增长真快。”
“你别同它比,这种天生地养的灵兽,天天躺着睡觉,修为都不会低。”南柚说到后来,也羡慕起来,她对着从云海传下的暖光,微微眯着眼睛,拖长了声音哼:“我这种半吊子,想想才觉得难过。”
流钰眼眸微弯,声音若春风般和煦:“修炼一途,徐徐图之,你底子好,悟性高,进了书院,由神使亲自挑选门下徒生,未来成就,必定不低。”
“说都是这样说的。”南柚托着腮,低低地叹了口气:“主要是,我对那个百族战力榜有点想法。”
“太危险了。”乍听这五个字,流钰的目光微闪,他道:“勤奋修炼即可,打上百族榜,生死都无定论,那群人打起架来疯得很,什么阴招损招,只要能赢,就算本事。”
“那是非王族世家子弟的出头路。”南柚的眼神透过云层,像是看到了极远处,“穆祀和流熙,也占有一席之地。”
“右右,你无需走那条路。”流钰何其敏锐,她不过一提,一叹,他就知晓了她的想法。
“哥哥留下来,哥哥替你。”
南柚侧首,看着他,眼前儒雅似玉的男子,与书中那个临死前拜托流芫将妖丹留给自己的朦胧影子重合在一起。
她的眼睛有些发涩。
“不相信哥哥?”流钰手中的雀扇张开,他轻敲了下小姑娘白嫩的掌心,“虽则常被你说无用,但也没无用到那样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