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上回自己缠着问他,想?来他也不愿开口提那些陈年旧事的。
也罢,即便他今日不肯说,总归有?一日,她有?法?子听到自个想?知道的。
颐元医馆的事情渐渐了解,先前安置好的灾民们对宣王夫妇无不是感恩戴德,尤其是人美心善的宣王妃。
想?当?年这杭州城里的百姓见颐元医馆里出来个丫头片子,还?心中好奇呢,只当?是赵大夫从哪里寻来打杂的伙计。
后来得知这是司马府上的小娘子后,便再也不敢轻看了她。
若是没记错的话,张家那小子总爱跟着她身后跑,一来二去也在大家伙儿面前混了个眼?熟,只是这造化弄人啊,叫张家小子得了恶疾,落下病根,听说连媳妇都不打算娶呢。
当?年谁不看好张虞两家,那样?般配的一对玉人,又是知根知底的青梅竹马,只可惜世事无常,谁又能想?到虞家小娘子如今竟然是身份尊贵的王妃娘娘了呢。
眼?下城中一派祥和尽是安虞,少不了提起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顾凛在城中视察州府官员对灾民的安置工作,自然也是听了一耳朵。
因是在外头他面上不显,只当?充耳不闻,心中却是暗暗恨道,全都是胡诌。
这天底下没有?人比他再与窈娘般配的,这些人就?是无事生非,妄议皇家。
可气归气,他能想?出的法?子不过是让虞窈月日后别再往颐元医馆去了,这些人只要?在医馆里见着她,便又要?止不住的提起这些事来,简直就?是在他肺管子上戳。
怎奈顾凛才提出这话,虞窈月便头也不抬的拒绝,“且不说嘴就?长在人家身上,便是这话也都只是些茶余饭后的闲谈,听一嘴就?是了,没人会当?真。你又何必计较呢?”
顾凛绷着张脸,与她僵持不下,就?听得虞窈月又说,“不去医馆坐诊不成,不如你换个要?求。”
“那你不许再去张家。”顾凛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
虞窈月当?即抬眼?乜他,语气算不上好,“王爷这是说的什么话,您不是知晓缘由吗?妾身若是不去,即便是不被?人戳脊梁骨,心里也不会好受。”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顾凛泄了气,黑着张脸快步流星的出门?离开。
早就?知道这人小心眼?,却不想?醋劲还?这般大,虞窈月无语凝噎,到底是日日照旧出门?,往医馆去。
顾凛则是整日整夜地待在府衙里,将积压多时?的公务全都一口气办完,只盼着能早些时?日回到盛京。
这样?她心中便不会有?挂念了,在杭州城,她一是忧心张淮彻,二是天天都要?往医馆跑,再就?是与那个沈念溪形影不离的,眼?里那还?有?他这个夫君。
可在盛京,她自然只能待在王府安安份份的,否则御史台那些老匹夫,怕不得口诛笔伐在紫宸殿上骂个痛快。
与此同时?就?在顾凛盘算着还?有?几日归京时?,虞窈月得来一个噩耗,说是从前在虞家私塾授课的岑老夫子时?日无多了。
尽管岑老夫子先前总是恨铁不成钢地罚她珠算,抄书,可因着每次都有?淮彻哥哥做掩护,或是帮她罚抄,倒也并未真正吃苦头。
倒是他看出来不对劲却也不曾点破,只每回念起她这个泼猴都觉得头疼。
相反沈念溪倒是很得他喜爱,说她若是男儿身,必当?封侯拜相,大有?所为。
就?连后来张淮彻这个他最为看好的学生,得知他身患恶疾,日后走不了仕途后,更是黯然神伤,时?常来张府看他。
不知虞家私塾未曾办下去后,岑老夫子又在哪里授课,家中可还?一切都好。
虞窈月离开杭州后,尽管会想?起从前之事,却也并无什么机会与这些旧人旧事再复相见。
今日却是闻听这样?的噩耗,沈念溪当?即从家中赶来与阿月知会一声,末了,自个又去请淮彻表兄。
得知张淮彻也要?去,顾凛也不去府衙用功了,当?即表示自个也要?跟着去看看老人家,也算是尽一尽晚辈的孝心。
他这么说当?真是要?让人笑掉大牙了,虞窈月无精打采地眱他一眼?,“王爷身份尊贵,出去一趟免不了规矩体统要?向您行礼,您还?是去忙自个的事吧,也省得夫子一家跟着胆战心惊。”
这话倒是不假,可顾凛哪里放得下心,那张淮彻摆明了不怀好意,沈念溪又是他表妹,他走了,指不定他们又会起什么心思。
虞窈月实?在是拗不过他,只好放任他跟着一道去了,却是在临行前千叮万嘱让他穿得低调些。
是以顾凛换了身鸦青色的襕衫,戴着幞头,瞧着倒像是读书人的打扮。
一路无话,虞窈月忧心岑老夫子的病,更是连药箱都备上了,甫一下了马车,就?见顾凛分外有?主见的提她拎着药箱一道进了岑府。
张淮彻和沈念溪也是方至,三人一道见过岑老夫人后,便跟着往后宅去了。
瞥见身后跟着的宣王,又是做这副打扮,沈念溪顾不得失礼,差点惊呼出声。
虞窈月一脸无奈的向她递了个眼?色,又是伸出食指放唇边轻轻一嘘,示意她莫要?露馅。
等一行人进了岑老夫子的房中,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岑老夫人将他扶起身来,温声哄道:“老头子,你最惦记的几个学生来了。”
病得不大能起身的岑老夫子听得这话,颤颤巍巍地睁开眼?睛,瞧得身形消瘦的张淮彻,便费劲地吐出一句话,“又……又瘦了,药还?吃着吗?”
张淮彻心中有?愧,他知道自己辜负了老夫子的期望,这会子紧紧握住他的手,一一回话。
记得当?年,岑老夫子说等他考上举人功名后,便亲自出面替他延请名师。
只可惜,后来这句话到底是落了空,也成了老夫子心中的遗憾。
他年轻的时?候家贫,后来一把?年纪总算是考上举人功名,却因着朝中党派倾轧,祸及无辜,一直不被?重用,后来索性辞官,回家当?了先生。
兴许是见到了最为惦念的几个学生,岑老夫子语气也要?平稳些,他昏黄的眼?珠转了转,又瞥见虞窈月,“虞丫头也来了,瞧你出落的愈发水灵了。这是做妇人打扮了,什么时?候与淮彻成的亲,怎生地也不知会我老头子一声。”
这便是又昏着了,就?连话都说的有?些费力,岑老夫人暗暗叹了口气,不大好意思地向虞窈月道:“王妃娘娘,实?在是多有?冒犯,老头子这病不是一日两日了,你是知道我们家情况的,他待淮彻那孩子就?跟亲生地似的,从前便一直盼啊盼,现?在人老了病糊涂了又因着癔症发作,说话没个轻重的。”
虞窈月眼?眶微红,鼻头一酸。“师娘这是说的什么话,老师先前待我那样?好,我自是知道的。”
之后那岑老夫子拉着张淮彻和虞窈月的手又说了好一会的话,唠唠叨叨的叮嘱个没完,沈念溪在一旁听得个担惊受怕的。
她悄悄抬头去瞥宣王的脸色,果然面黑如碳,只怕阿月回去没有?好果子吃了。
顾凛替她背着药箱,还?真叫人当?真了颐元医馆里的大夫了,故而一字不漏的全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可虞窈月非但不反驳,竟然还?一一应承,还?有?那满心满眼?都是算计和打量的张淮彻,心里指不定高?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