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他在虞窈月额上落在一个吻,又与她抵着额头?,情意绵绵地?道了句,“我去去就回。”
昨夜交给江沿樊成的任务重?中之重?,倘若他二人能够全身而退,那么他今日?就能不费一丝一毫地?力气,将人带走。
江沿手里有他塞的好几种毒药,皆是出?自梅姑之手,虽不至死,但足以?药倒一群人。
这件事神武卫的柳渡和?邓越并?不知晓,是以?计划才能顺理成章的进行。
业已?晨曦照墙,虞窈月从他走后,翻来?覆去的在床上躺了好一会,虽不愿起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菱花则是跟着他前后脚出?门,一大清早的就在外面忙活。
好一会菱花打好了热水,端着洗漱的用具进门,刻意压低了嗓音嘱咐道:“委屈娘子了,今日?的茶水入不得口,好在这里还有一些我昨夜备着的。”
这又是何意?虞窈月惊愕抬头?,冷不丁就听见外头?人语喧哗,像是一口沸腾的锅。
“宋嫂,你快看看我家娃儿,怎么突然?上吐下泻的,莫不是吃坏了东西?”
喧嚣杳杳传来?,紧接着又听得一声吭哧吭哧的咳嗽声,虞窈月顾不上披衣起身,爬在窗牖前,瞧见一位老妪,拄着一根竹子做得拐杖,整张脸染上病气的白。
再一放眼望去,会些医术的宋嫂家门前,排了长长一条队,整个村子里的老弱妇孺几乎都来?了。
虞窈月满目惊恐,几乎是猜到了什么,好半晌才迟疑开口,呢喃了一句,“他……他这样会遭天谴的。”
与此同时,她的良心遭受着巨大的谴责,或许她不该袖手旁观,履行一位医者救死扶伤的本分。
可若是这样做,顾敛之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怕自己?再看下去,只怕会忍不住出?手相帮,虞窈月关上窗,呆坐在床上,一脸的不知所措。
尽管知道顾敛之是为了救她,可若是不昔一切代价,整座村子皆都命丧他手,这样滔天的罪孽,只怕让人良心不安。
掉崖
依着顾敛之的安排, 昨夜兵分三路,他负责庄子东面,神武卫的柳渡邓越负责西面, 至于江沿樊成则是带着他给的药粉,去勘察水源。
原本还当这户村庄没有井水, 最后却是发现离段融所居住的石屋不远处,有一口供全村人使用的井。
如此倒是省事多了, 江沿樊成二人借着月黑风高,将王爷给的药粉一股脑的全部洒向井中。
庄里的人家家户户晨起来挑水, 等回?去烧了饭,先是小孩哭嚷叫唤,说?是肚子痛。
后来家中有老人的几乎是痛得浑身脱力?,好不容易晕乎乎地硬撑着去寻宋嫂, 发现她家门口排满了长队。
这样大规模的生病,宋嫂几乎可?以断定, 众人这是中了毒。
几个人一合计, 推断出就?是从早上用了水吃了饭,症状才有的。
是以,还剩些?个年轻人身强体壮, 并未倒下的, 又去打了盆水。
这座村子皆是南诏遗民?, 按说?对毒不会陌生,寻常的毒于他们而言, 往山里?摘几株草药, 捣烂了煎水服用就?能解毒。
可?今日这毒来得迅猛狠辣, 不少土方子都试过了却没有用。
便是宋嫂她也没什么把握,能够治好村民?。
她原本不会什么医术, 还是昔年侍奉主?子,跟在她身边,捣鼓过这些?,才耳濡目染沾了一些?。
后来这世道?便乱了,她与主?子再也没见过了。
若非遇上段郎君,她一届拖家带口的寡妇,又为异乡客,在这乱世之中根本就?活不下去。
来到这处望南村,宋嫂才知晓他的身份,虽不知他究竟是想做何事,但依旧前仆后继,在所不辞。
譬如前两日夜里?带进来的两位娘子,其中一位娇妍丽质,瞧着便觉得不是寻常女郎。
因着心善,宋嫂料想段郎君家中恐怕没什么女儿家用的东西,便将自个私藏的不少体己物一概拿了出来。
后来她的婢女一脸羞红的来借月事带,宋嫂连忙拿出那几个自己新做的,却又觉得有些?拿不出手来。
瞧那位娘子的穿戴不俗,想来用的私密物什也都是精贵的。
这厢儿宋嫂还有些?难为情,却不成想菱花将此事告知娘子后,虞窈月便记下了。
是以今日村民?们遭此灾祸,虞窈月没有袖手旁观,而是不顾阻拦,也要去帮宋嫂。
外面的事情段融早就?知晓了,与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民?们不同,他今日没有用过外面的井水,是以根本就?没有事,连带着院里?几个手下也都安然无恙。
他知道?这就?是宣王出的第一招了,够狠毒,也够迅速。
却是不成想虞窈月竟然愿意?出手相帮。
她的医术段融自然是知晓的,早些?年在玉都观里?,彼时的宣王还只是受了伤久不痊愈的小皇子。
听说?从前在宫里?,他就?是爹不疼娘不爱的,此番来了玉都观,是被人遗弃的。
即便那两年段融与他走的很近,却也没有办法走进他的内心。
至于他身上的伤总是一阵好一阵坏的,按说?玉都观里?有承隐道?长这位名医,不可?能治不好他这么一点小伤。
直到后来段融才知晓,他身上的外伤是他自己弄的。
眼?见着即将好转,他又近乎自虐似得让伤情变得更加严重,似乎只有这样他心里?才能好受许多。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段融已经瞧不见他身上的外伤了,后面看见他手肘上早就?结痂的疤,和?新来的小师妹轻手轻脚地为他换药。
段融这才知道?,他的喜欢是那样的早。
游丝千回?百转,往事并非全都被尘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