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闻言,突然起身,跑到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扑通一声就给她跪下,痛哭流涕道:“张律师,我求求您救救我儿子啊!他才二十多岁,就判了三年,这辈子都毁了呀!他出来,还怎么活呀!求求您求求他,救救我们全家吧!”
“您起来!”张晗扶女人起身,“快起来!”
女人不起,依旧跪着。
男人也一起跪着,哭诉道:“我们全家都没有希望了。钱全都当了彩礼,也买了婚房,钱没了,儿子还坐牢,我们全家都没有希望了……”
张晗气道:“彩礼女方不是全退给你们了吗?还有那房子,你们落的女儿名字,房子也在你们手上,和人家女方有什么关系?”
男人一噎,没说出话来。
都是话术。
制造出女方骗财还诬告的假象。
张晗越想越觉得恶心,也不管这俩人了,工作本一拿,对助理说:“你来搞定,搞不定让保安上来处理!”
她回办公室,把门关上,工作本往桌上一丢,人走到落地窗前,单手叉腰,长长呼出一口气。
身后有人敲门。
她转身见是宁稚,赶紧过去开门。
宁稚随手关上门,小声问:“确实是锡州那个案子吗?怎么大呼小叫的?”
“是的,是锡州那个案子。”张晗在沙发坐了下来,踢掉尖头高跟鞋,“是被告人父母。”
宁稚意外,在她身边坐下:“不是说被害人家属么?怎么是被告人家属?”
“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儿子是冤枉的,是被女方诬告的,所以自称被害人。”
宁稚无语片刻,转而问:“对了,锡山订婚强奸案这个案子,争议挺大的,你怎么看?”
第594章 订婚强奸案(2)
张晗回想片刻,说:“锡州这个案子,争议点在于案发后,男方在车上对女方母亲承认的强奸是否属于女方母亲的诱导提问,以及‘未检出精液’和‘处女膜完整’。”
宁稚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这个案子很经典,我去喊孩子们进来一起听课。”
张晗笑道:“去吧。”
宁稚喊了刘倩、喻宾和张晗的助理进来。
大家有的坐沙发,有的坐办公客椅。
宁稚:“我和张律刚好聊到锡州订婚强奸案,大家一起听听。”
喻宾和刘倩都已在不久前完成实习,顺利拿到了律师证,并成为乾元所的律师。
喻宾兴奋道:“这个案子真的很经典,也很难判。”
张晗重复一遍刚才说过的此案的争议点。
“一审和二审,被告方都申请了‘承认强奸的录音’是非法证据的排除申请,被告方质疑女方母亲的录音为诱导取证,但法院审查后认为取证程序合法,且录音内容与其他证据相互印证。”
刘倩:“张律,录音和其他什么证据相互印证呢?”
张晗:“首先,案发之后,女方母亲与被告曾在被告的车上关于被告强奸女方一事的对话,被告称我既敢做就敢担这个事情,我从来也没说我没做。这部分对话被被告车子的行车记录仪录取到,进一步佐证被告承认发生过性行为,且未否认强迫性质。
其次,客观证据方面监控录像、现场痕迹、床单上检出被告的精斑及双方混合DNA、女方手腕手臂的淤青、被拉下并点燃的窗帘痕迹,与女方描述的被强暴的过程、反抗、被被告人拖拽回房间等细节相符,均显示暴力冲突的存在。”
三个新人都在工作本上认真做笔记。
张晗说:“我刚才说的仅仅是这个案子的部分客观证据,已经能证明被告暴力胁迫女方发生性关系,更不说其他证据。”
宁稚:“被告方现在紧咬‘女方处女膜没有破裂’这点来否认性行为的发生,但处女膜状况不能证明或否定强奸,处女膜是否破裂存在个体差异,且司法上以“违背意志”而非插入程度定罪。”
张晗:“部分舆论认为男女双方既然已经订婚,男方也付了部分彩礼,那么发生性关系便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法律高于习俗,订婚、彩礼等民间约定不构成性权利的让渡,即便双方领取了结婚证,是夫妻关系,一方也不能因此强迫另一方发生性关系。”
喻宾:“但也有一种说法说女方是因为男方未及时在房本上加名,而诬告男方强奸罪。因为案发后,双方曾就房本加名的事情进行协商,但因男方拒绝或拖延,女方进行了二次报案。”
刘倩:“案发当天女方就报案了,这是第一次报案,办案人员说服双方进行调解,女方母亲提出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那就尽快补齐彩礼和订婚时承诺的房本加名来推进婚礼,男方先是答应,后面又反悔、拒绝调解,所以女方二次报案。”
宁稚看向喻宾:“男方强暴女方这件事,已经形成完整证据链,男方要证明自己没有强暴女方,需要举证,而非仅靠一张嘴。”
刘倩:“我有个大学同学就是当地人,她说他们那儿,房本加名确实是风俗,但很多男方家庭会这么操作在领结婚证前设计让女方破处甚至怀孕,这样就可以赖掉剩下的彩礼和房本加名,还可以在之后长达几十年的婚姻里指摘女方未婚怀孕,以此来打压女方。”
张晗的助理说道:“也有人说,男方订婚时承诺加名的房子,根本不是男方的,而是男方姐姐的,房本是男方姐姐的名字,根本加不了女方的名字,所以一开始承诺的房本加名就是一个骗局。”
刘倩恍然大悟:“所以男方选择在结婚前强暴女方,以此来赖掉房本加名这件事。这就是男方的犯罪动机!”
宁稚笑道:“好了好了,你们说的这些都是道听途说,没有证据的事儿不能讲。”
张晗:“锡州这个案子,通过综合证据链的构建,突破了传统对物证中心主义的依赖,强调了性自主权的绝对保护,还是有很积极的司法意义的。”
宁稚:“没错!这个案子确立了性同意权的法律边界!确实很有意义!作为法律人,看到司法实践里程碑式的进步,真的很欣慰!”
她看着三个新人,笑道:“你们真是有福气,能跟着张律学那么多东西,我当新人那会儿,纯粹就是牛马,什么都只能靠自己悟、自己跑。”
她说的是在程儒言底下当律师的那两三年时间。
喻宾:“但宁律您当新人那会儿就打赢了很多经典案件啊!而且都是大案重案!”
宁稚笑着站起身:“等你们仨能为咱们所赚钱了,我就转去当公益律师。不为利益,只为法护人人、法护明天!”
喻宾捧场,喊道:“法护人人、法护明天!”
助理们笑着离开张晗的办公室,回各自工位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