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宸叹了口气,“可惜,我本来还想跟你说说那天被你救下的孩子。既如此,那你先歇着,我去……”
路时呼一声把被子掀开,顶着毛茸茸的头发钻出来:“他怎么样了?”
栾宸忍着笑,正襟危坐,严肃道:“他很好。已将他和他的妹妹都安顿在了慈幼院。”
路时爬起来,裹着被子蠕动到床边,暂且忘了自己刚才的丢脸,专心致志听栾宸讲这两日的事。
戍海本就是地瘠民贫,偏偏今年气候又极差,遭受了百年难遇的雪灾,城内城外的粮食和炭火都十分短缺。加上大雪压垮了许多百姓的房屋,连最后一点遮雪蔽寒的地方都失去了。
原本若是官府早早腾出些安置流民的地方,集中供应炭火,再将城中粮库的备粮拿出来应急,根本用不着死那么多人。
但知府曹昌明胆小怕事,担心太多灾民涌入城中会引发动乱,更是早早叫人落下城门,封锁戍海,不许附近的百
姓随意进出,以至于断了他们唯一的求助之路。
而城中那些受灾的人,曹昌明虽不敢明目张胆将人都撵出城去,却令府兵将他们强赶到那些偏僻的地方,城中的主要街道则派人守起来,非令不得进出。
免得碍了七王爷的眼。
那日的小乞儿是因为妹妹实在饿得不行了,这才想办法钻了狗洞,跑出来想讨点吃的,这才撞上了他们一行人。
“那现在怎么办?吃的和取暖的东西还够吗?”路时着急地问。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救灾也需要物资,否则就算有栾宸坐镇,也对现在的灾情于事无补。
“有,不过要曹昌明一一吐出来,费了些时间,”栾宸简洁道。
曹昌明此人虽是个酒囊饭袋,但长年在戍海扎根,也算是这里的地头蛇,自有自己的势力和谋划。
他先就转移了部分粮食和炭火藏起来,装出财匮力绌的样子。在那些物资被栾宸的人找到后,他又狡辩说自己是为了戍边将士们留起来的,以防外邦和匪军偷袭,得留到关键时刻。
然而七王爷栾宸是什么人?
他凶恶的名声就算一半是以讹传讹,也还有一半是实打实的血雨腥风。
七王爷要办的事,哪里会讲什么道理?
有理要办,无理则要当成有理办。
不过两日,城中已拾掇出十来处善堂,曹昌明被迫开了粮仓,甚至逼得把府中自己囤的炭火也拿了出来,送过去供给灾民。
路时听得两眼闪闪发亮,看栾宸的眼神充满仰慕和崇拜之意。
但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有点紧张地抓住栾宸的衣袖:“可是……我记得你说过,这里的人并不希望你来。皇帝也没有给你任何兵力……”
知府是有府兵的,哪怕不多,一两百或许还是有的。
栾宸赤手空拳,就算是顶着王爷的名头……不,越是顶着王爷的名头,就越危险。
如果知府想要自保,想要阻止七王爷将他的所作所为带回王城,要么收买他,要么,杀了他。
眼下曹昌明的实力显然强过栾宸,他怎么会就此善罢甘休,乖乖听话?
栾宸坐到床边,拉过路时冰凉的手,捂在掌心中。
“你有时候,聪明得一点也不像个小厨子,”男人的语调带着点叹息。
路时心想废话,他可是阅览古装剧和古代小说无数的现代人。
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
“别打岔,快回答我,你不会有危险吧?”路时拍开他的手,忧心忡忡。
他相信栾宸的能力。
只不过相信归相信,人的情感,大多数时候并不怎么受理智控制。
“放心,不危险,”栾宸语气放松,“我也有我的人。”
戍边的军队,曾是栾宸麾下。
驻守戍海的都尉至今还没有出现过。
但没有同知府一起在栾宸眼前现身,并不意味着两人全无联系。
路时一颗吊着的心总算稍微落回肚子里,他还想再问,栾宸却一个字都不肯再说,把他塞回被子里。
“说与你听,就是不想你牵肠挂肚。大夫说你思虑过度,易于损耗气血,不利于身体恢复。别再花心思在这些事情上,嗯?”栾宸语气重了些。
路时嘟囔:“可是我都好得差不多了,天天一个人在屋里呆着,都要发霉了……对了你吃东西了吗?要不我去给你做点菜?”
栾宸按住他的被角,不让他起身。
“真就这么爱下厨?”男人的表情中有种无可奈何。
路时义正言辞:“一天不摸灶头手痒。”
灶王爷,对不住了,他还有任务要完成呢!
栾宸看少年眼巴巴望着自己,只得道:“再过两日,就是腊八。你若是愿意,到那天可以熬些腊八粥,叫人送去善堂,给灾民吃。”
路时一骨碌弹起来,猛地扑上去抱了一下栾宸,满脸兴奋:“太好了!我愿意我愿意!”
又能帮助灾民,又能顺便收割一波好评,上哪去找这么好的事!
栾宸不为所动,“前提是,那时你的病都养好了。”
路时:“绝对没问题……咳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