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是尤策的,他说自己在宜水作战时受伤,差点丢掉小命,已经回到宥泽修养;一封是丁宿之的,他先是问候了张寻崇一番,随即说沈薪已经痊愈,正随楚钊南下,要他小心;最后一封是楚钊的密信,他命张寻崇在到达王都后,独自去押罪阁释放被缉拿的炎人,并将那些人交给沈薪。
读完最后一封,张寻崇皱起眉头,他不知道楚钊是如何准确掌握自己动向的,这种精准到可怕的情报网令他心生些许反感。
不过很快,他就不需要再为楚钊干活了。
楚钊入都后,以身体不适为名在别馆修养了整整三四日,甚至用伤病会传染的名义吓走了传召太监,其实就是在等张寻崇所乘的“飞鲸”到来。
待那只庞大的乌金兽破开云层,落入紧邻皇城西北角的大河中时,楚钊这才一身戎装,领兵又带着戎胡三百人马和赤蛇军压向皇城。
张寻崇不想等到“飞鲸”落下再做行动,他决定在“飞鲸”低低掠过押罪阁时直接跳下,快些将人救出。
“飞鲸”有可以垂下用作空降的绳索和踏棍,但是太短了,张寻崇借了一副守炉人上下楼层用的铁盘,稍作修改,加上释汽丹让绳索可以像鞭子一样甩出,就像捕快的缉拿装备那样。他将东西穿在身上,踏在乌金兽身下垂出的绳索上,将鞭子一头穿在绳上,确定捆得结实后,自己纵跃而下。
就见一个小黑点从“飞鲸”身上脱出,直直坠了下去。
风凛冽如刀割,刮得他睁不开眼睛。
男人调整姿态,重重落在押罪阁顶的瓦片上,“砰”一声,身体随着屋顶的弧度滑到屋檐边缘,然后停止。
张寻崇太久没这样做过了,而且日渐糟糕的身体状态多少影响到了他的武功,冲力压得他双膝发疼,屈着腿半天没有站直。他将缠着踏棍的鱼筋绳割断 8笙26笙12,迅速扫视了一圈下面。
按理说应该很快就会有锦衣卫和缉火营罗刹赶来查探情况的,可现在整片押罪阁,目所能及之处,一个人影都没有,安静得诡异。
张寻崇满腹疑问,凭着记忆查看了几个熟悉的房间也都是空荡荡的,转而去查看冰牢水牢,里面竟也是空无一人。
他察觉到不对劲,却又无从下手查起,将此地来回逛了两遍发现确实毫无线索才罢休。
搜寻押罪阁无果,张寻崇只好前去国师的祭坛,一探究竟。
皇城方向,刀剑声四起。
紧邻祭坛的萃汽坊仍冒着滚滚浓烟,而祭坛周围暗合阵法的树已经全部枯死,像是被什么榨干了水分,树干干裂细瘦,树枝末端的细杈已经全部折断,与落叶混在一起。
树木早已死去,阵法也就失效了。张寻崇行在枯木之间,走到祭坛南殿的门口,发现里面仍是空空如也。每一个殿,他都仔细查探了一番,毫无收获,甚至连侍女都没有找到,偌大的祭坛四殿,空旷无比。
张寻崇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刚转过身,眼前忽然闪过一道白芒,气势凶悍,直取眼球。他侧过头躲开攻击,怒目看向对方,刚想抽出武器反击,下一瞬,表情又变成了惊讶。
“苗大人!是我!”张寻崇没想到自己还能再见到缉火营千户苗秋夏。
苗秋夏身体一顿,这才仔细打量起他,迟疑道:“张寻崇?”
【作家想的話:】
好困
古代蒸朋试验品
第64章六十二
苗秋夏入缉火营十年,其实最初目的是为了寻找她被缉火营罗刹抓走的姐姐。
早在刚入营的头两年,她就已经知道炎人都是会被夺去元火,为苟延残喘的孝仁帝以命续命,姐姐早已死去。那时候,她没有选择复仇,一是因为武功尚未成气候,出手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二是因为若成功得手,她便会再度回到颠沛流离、居无定所的日子里。
在缉火籣申营十年,时间消磨了她的信念,苗秋夏一路高升至千户,也渐渐忘记了自己当年来到这里的原因。直到张寻崇因莫须有的通敌罪潜逃,没过多久尤策也决定悄悄带着成为炎人的女儿离开都城,她才再度意识到,缉火营带给百姓和曾经自己的原来只有痛苦和惊惶。
随着楚钊蓝火歌谣一路传唱到王都,越来越多的炎人逃去北境,缉火营日渐无事可做,无人可抓,而向北远行抓人再平安押送回都城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现在王都大乱,缉火营指挥使怎么想苗秋夏一点也不在乎,她决心趁着楚钊领兵造反,缉火营罗刹群起与赤蛇军交锋的时刻,悄悄潜入祭坛了结一切。
然而押罪阁和祭坛早已空无一人,她也不知道被捕炎人的去向,正准备去国师府一探究竟,这时她碰到了一个人。
苗秋夏没想到张寻崇会去而复返,差一点与他打了起来。
两个人收起兵器,没有过多寒暄,只是简单交流了几句来意,发现目的相近,便决定一同前往国师府查探。
张寻崇隐约觉得苗秋夏也知晓国师所为,只是看了她一眼,却没问出口。
苗秋夏知道他心中有芥蒂,开口道:“沈竹山任我朝国师近百年,从未露过真面目,我也查不到她任职以前的任何情报,此番凶险,多加小心。”
她原来一直在暗中调查。
听到国师姓名,张寻崇眼皮不禁一跳,心沉了下去。国师竟然姓沈,加上先前目睹她操控元火的举动,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沈薪。这个国师八成与沈薪脱不了干系。
偌大的国师府,大小房间足有上百之多,短时间想找到沈竹山十分困难。
“分开行动罢,这样更快一些。”苗秋夏提议。
张寻崇还没开口,又听她道:“这个给你。”苗秋夏拿出别在后腰的一把铳,递给他。
张寻崇虽然会用,但一直使不惯这个,便拒绝了:“属下不是很用得来,有刀剑在手就足够了。”
“好,那你小心行事。”
“是。”
说完,二人便分头去寻找沈竹山。
国师府虽大,却无比空旷,一个侍从都见不到。院中树木花草几乎全部枯萎,回廊走道上尽是黑乎乎的脚印,张寻崇蹲下身仔细分辨那些足印,竟然不是泥土,而是沉淀下来的、半干的血迹。他循着脚印方向像深处走去,发现足迹越发凌乱无序,最后齐齐延伸至一间小屋。
小房间看布置是下人的住处,屋中地上横了几具尸体,有老有少,皆是仆人打扮。他们身下蔓延开大滩血迹,血污连成一大片。尸体不知死了多久,散发着的恶臭,吸引来了大批虫蚁环绕。
张寻崇翻过一具尸体,发现心口处赫然一个拳头大小的血窟窿,食腐的幼蛆攀附在伤口边缘大快朵颐,密匝匝挨在一起,令人头皮发麻。
这些人脸上仍留着惊骇的表情,显然是被人逼到绝路,在无望之中被人剜心而死。
张寻崇为此人合上眼睛。检查剩下几具尸体时,他发现这些人的心口同样被破开了一个大洞,里面蝇虫密布。他又检查了其他几个房间,无一例外,国师府的所有仆从,不知被谁用残忍手法杀戮殆尽。
他不明白什么人会做出如此残忍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