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接到王爷讯息,命我明日带着三百人马向西边去,我今日是来道别的。”昵凡亚咧嘴一笑,“等我回来时,你兴许也已经离开了。”

张寻崇点点头:“一路顺利,以后若有机会,来宥泽的薛氏匠坊找我。”

第二日,昵凡亚换上了一身飒爽的本族骑装,骑上白马,领着部落里三百骑兵浩浩荡荡从阿耶望出发,向西奔去。

如果不出意外,驻守在宜水的李盛将军已经与戎胡打起丈来。

张寻崇本来的回程日期定在初七,结果因为某些原因延迟了。那个传讯的信使说得含糊不清,显然也摸不清楚钊的用意,一边挠头一边让他们再等等。

他又等了三日,结果等来的不是简讯,而是一驾“飞鲸”。

这天清晨,张寻崇本来靠在围栏上悠哉看风景,头顶忽然投下大片阴影,他起先还以为只是云彩遮住了太阳一会就会下雨,不甚在意。结果黑影迅速蔓延开来,黑压压连成一片,阴沉压抑,远处的羊群望过来,似乎看到了什么,吓得直接四散而逃。

那只叫耶娜的白犬看向张寻崇身后,尾巴毛都惊得炸了起来,亮出獠牙,吠叫不止。

张寻崇回头向天上一瞧,那东西竟然无法在视野中完全展开,呼吸骤然凝滞,不禁睁大了双眼,心几乎停跳一拍,竟然生出一种天穹倾覆的错觉。

天空被一只船型巨物缓慢破开,从内部发出一种仿佛活物低沉轰鸣的隆隆声,其身后拖着一条绵延数里的白烟,直通向张寻崇来时的方向。

这种人造巨物,竟然比真正的鲸还要庞大宽阔,在它面前,人几乎与虫蚁无异。

张寻崇不是第一次感受相同的震撼,但是眼前这一片巨大投影给人难以想象的压力和紧迫感,竟让他隐隐生出想要拔腿就跑的冲动。

“飞鲸”通体由木头打造,储气室和一些运转机关上关键零件的建造也用到了不少乌金,从下面看上去,更像是长了两只鳍翼、身材修长的巨船。

“飞鲸”一般仅会驶在高空之中,只有装卸货物时才会降下。这一回,它却飞得很低,极缓慢地掠过阿耶望的部落,向矿场驶去。即便如此迟缓,张寻崇仍能感受到这驾巨物带拂起的风,所到之处,青黄的牧草甚至都能被压出层层的浪。

这像是什么讯号一般,阿耶望的族长芮柯见飞鲸已至,整装出发,领着一百个身强力壮的勇士追随而去。张寻崇隐约觉得不对劲,借了匹马,一路跟在他们身后,最终来到了这处乌金矿脉。

张寻崇换上了一身阿耶望的衣服,混在队伍末尾,等到“飞鲸”悬停,才悄无声息地离开队伍,四下藏匿。

周围有不少人在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

听着他们对话,张寻崇才知道,宜水以西的戎胡部族的兵力已经几乎被楚钊带着五万兵马铲除殆尽。楚钊手下那只不足千人兵力的赤蛇军士气尤其高昂,烈焰所到之处尽化为一片焦土,一人战力几乎能与好几十士兵抗衡。

昵凡亚一行人离开部族时,其他十一部已经遭受重创,三年五载内很难再有起色。戎胡的大族长甚至准备交出自己的小孙女,以示亲和。

既然胜负已是定局,这时候召去昵凡亚的意义何在?

张寻崇看着眼前这驾明目张胆飞到关外大肆敛纳资源、人手的“飞鲸”,心里有了个底。这大约是楚钊开始行动前的一些准备了。

远在都城的皇帝听闻楚钊力剿外敌,大获全胜,却不慎身负重伤,在宜水修养了许久,内心喜忧参半,对他少了几分忌惮,没过多久下旨召楚钊回都城受赏。

现在,楚钊他们应该在去往王都的路上了。

张寻崇第一按耐不住对“飞鲸”内部的好奇,第二也想搞清楚楚钊的算盘,决定上船一探究竟。

结果登船时,他被人拦在外面了。

一个人抬起手截住张寻崇的去路。

那人看张寻崇一副匠人打扮,撇起嘴来,冲他回首,不客气道:“止步,船上的工匠够用,不缺你一个。”

张寻崇皱眉,不禁退了两步,却忽然被人拍着后背向前一顶。芮柯看见这边的状况,一眼就发现了张寻崇,于是走近解围:“他是与我们同行的。”

二人行过那人,张寻崇冲芮柯道:“多谢。”

【作家想的話:】

过渡章,我他妈困得想死了草今天尤其困

真的快完了我估摸着还有十章。

古代蒸朋试验品

第62章六十

楚钊处理完手头事情,从冲州前往宜水坐镇,主要负责与李盛将军一同指挥前线,与西边的戎胡十一部作战。

在赤蛇军没有接到行动命令时,身为首领的丁宿之则不得不应王爷的要求抽出时间给沈薪疗伤。

初见沈薪一身瘀伤,折了肋骨,脸都破相了,丁宿之先是惊讶,知晓缘由后忍不住笑出声,对他连嘲了好几句“活该”。

两个人自赤蛇教归降景王后关系就一直不曾改善,几乎是两看相厌。

丁宿之越发觉得沈薪就是个心智方面发展不甚成熟的人,最看不惯他不顾后果的任性妄为,丝毫不在意他人的想法,可仔细一想,偏偏这人命好得发指。疗伤时,丁宿之下手也不怎么在乎轻重,甚至是怎么不舒坦怎么来,疼得沈薪面目狰狞。

到了后来,沈薪清楚丁宿之对自己有意见,一见到他就恨得咬牙切齿,非要骂出几句不怎么悦耳的脏话来才肯消停。

听他骂声日渐响亮,越发中气十足,丁宿之知道他基本上好得差不多了,便撒手不再管他。

不久后,待到戎胡已然气数将尽,只得献出大族长的孙女以表亲和。楚钊接到返都城受赏的御旨后,便带着和亲的小公主,前往王都。

一路上,楚钊命人点起幽蓝色的火把,应着歌谣中随蓝色天火指引登上帝位的太祖皇帝,一路向南走去。每走到一处地方,当地都会传言四起,可每当有人问起传言的内容,这些百姓却不约而同地选择缄默无言。

沈薪跟随在楚钊左右,每日要做的事,就是燃起火焰,让火舌末端的蓝色光屑向着他们要前往的地方飞去。

昵凡亚同样跟着楚钊,装作公主的护卫。起初几日她一直都和族人待在一起,之后按耐不住寂寞,想要自己溜去附近逛逛。她偶然碰见匆忙行走的沈薪,心中惊喜不已,笑着追上前用那种哄小孩似的语气同他打了个招呼,甚至还想摸他的头。

沈薪神情古怪,冷着脸避开她,语气不善:“你做什么?”

“嗯?小乎沃不认识了我了吗?”昵凡亚收回手。

“我从未见过你,怎会谈得上认识?”说着,沈薪紧锁眉头,表情冷淡疏离,抬腿就要离开。

昵凡亚看他态度颇差,与失忆时的羞涩内向判若两人,“唉”了一声,满脸可惜地嘀咕道:“我还挺喜欢你在张师傅身边乖巧的模样,人家好心收留了你一个月,转眼就不认得了,还,还……”

她在“还”字上结巴了半天,“还”不出个所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