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孟诩宸的这些朋友,即便有的人是从小一起长大,他们的身份注定了在各自的家族领域,各自的阵营中,不可能全然向着孟诩宸。

孟诩宸也说过了,秦封所需要的,不在这里。

秦封和江锋走到台球桌前,放下酒杯。

高楼大厦的霓虹灯在夜空中闪烁,璀璨华灯之下,映着纷纷落雪,颀长的身影临窗而立。

秦封取过壳粉擦拭杆头,站定,俯身,腰线如拉满的弓弦般绷紧,无视他人有意无意的凝视,他锁定行进路线,一杆利落的开球:

“砰”

孟诩宸后退一步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拿出手机:“让外面的人把容少的轮椅送进来。”

说完,他按熄屏幕,看向懒散地靠墙站立的人,语气中夹杂着些许不可置信:“容笙,你几岁了?拿义肢踢人,你不觉得有点荒谬吗?”

“25岁,”容笙抱臂回视孟诩宸,嘴角扯开一抹笑:“你不是喜欢看我的残腿吗,给你看个够啊。”

敢上下扫视打量他,真当他没脾气啊。

见孟诩宸面色有些难看,容笙笑得更开心了,他说:“下次我用钛合金的来踢你,这次的不太硬,没给你踢伤真是太可惜了。”

“……”孟诩宸无语,他承认他看人的方式不礼貌,难道容笙就礼貌了吗,不请自来他的聚会,还单独和他的男朋友见面……

孟诩宸可是记得很清楚的,容笙的本家不太正常,而他本人,也不是什么有道德感的人。

毕竟,和孟家有婚约还在外面交男朋友,退婚后又在家里闹了出大戏,这个人要是缠上了秦封……

小腿骨被击打的钝痛还在提醒他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也让他有些烦躁。

早就知道容笙是个疯子,但孟诩宸还是没想到这人能疯到腿断了还要用义肢来踢人的程度,完全不顾体面。

给他把轮椅送来,是不是还要开着轮椅轧他?

“……”想到那个画面,孟诩宸觉得留下来套容笙的话是最错误的决定。

这么个疯子,嘴里能有几句实话,他又何必非要听。

虽说被容笙发疯踢了一脚,但孟诩宸还是做不出把一个身有残疾的人单独撇下的事,他尽量维持着表面的体面,等人送了轮椅来把容笙接走,才转身离开。

秦封和江锋的球局清台很快,比分也咬得很紧,孟诩宸回来时,刚好是江锋把最后一颗球打进袋。

孟诩宸笑着看了眼比分,走到秦封身边,对江锋说:“总算有人能治你了。”

“不愧是绅士运动啊,看江哥和秦哥打就是赏心悦目,别跟我打就行。”“就是,江哥以后别找我们虐菜了,你俩打吧。”“小祝,把你舅舅家俱乐部的会员卡给秦总来一张!”

“……”听着这七嘴八舌的起哄,江锋叹了口气:“我有心想说秦封怎么就不知道让让我呢,这也太没面子了,又想到他才说过‘真实’。”

“看来你们聊得不错。”孟诩宸对此情境喜闻乐见,“秦封初来乍到,哪晓得你是什么水准,难道要糊弄你吗。”

孟诩宸还是给朋友面子的,他道:“尽全力,才是对对手最大的尊重。”

“行,我说不过你们。”江锋没好气道,不过他也不在意,娱乐而已,输就输了,他不是那么玩不起的人。

夜深散场时,孟诩宸提前去把车启动,江锋走在秦封身侧,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秦总,不可小觑啊。”孟厅长的儿子在酒局里不喝酒就为了给他当司机。

“江少过誉,期待日后再聚,我手里有一瓶珍藏的勒弗莱,欢迎品鉴。”

语毕,他略微侧身,礼节性地抬手,示意江锋先行,端是一番绅士风度。

江锋笑了笑,手掌友好地扶在秦封肩膀,两人并行踏进停车场,随后各自分开。

瞧着人走进孟诩宸的车里,江锋也坐回自己车后排。

难怪孟诩宸这么多年过得跟个苦行僧一样,突然就铁树开花了,遇到这么个人,想不心动都难。

白葡萄酒之间也不都是一样的,仅仅一次照面,就从他的饮食偏向观测到他爱喝什么酒,这洞察力,非常人可比。

一辆辆外观低调的汽车驶向路口,分流到不同的路线,车灯在雪夜中明亮璀璨,如绽放的火树银花。

在某个路口等红灯时,秦封眉心微蹙,看向孟诩宸:“找个位置停车叫代驾吧。”

“怎么了,我没喝酒。”孟诩宸撇过头看了秦封一眼:“雪有点大,路上在扫雪,回去还得有一会儿。”

看了眼时间,他继续道:“你困的话闭上眼睛休息吧,你右手边的袋子里有眼罩。”

“不困,”秦封摇了摇头:“你不是腿不舒服吗,不方便开车就叫代驾来吧,安全最重要。”

孟诩宸掩饰得很好,但秦封早就发现了孟诩宸之前站立时身体承载力的重心和平时不一样。

“真到了开不了的地步我也不会硬要开。”孟诩宸笑了笑,“放心,一定把你安全送到家。”孟诩宸说的是实话,没有半点逞强,毕竟他又不是活腻了,带着秦封,他就更不可能让自己出事。

那点疼痛只在当时存在感比较强,容笙那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踢法能造成多大伤害,何况他又不是傻子不知道躲,就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被踢了一脚而已。

开车自然没问题,不便站立也是故意给秦封看的,不让秦封看到他吃亏,他还怎么跟秦封“算账”。

窗外的雪还在下,道旁的景色不停倒退,秦封的神经始终绷紧,时刻观察路况。

可惜今天的酒不能不喝,秦封揉了揉青筋跳动的额角。

他实在是个不太喜欢把主动权放到别人手上的人,一如当年和段绪经历车祸后他就再也不让段绪开车一样,一方面是担心段绪出事,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不愿意在关乎生命安全的情况下,将掌舵的权利让渡出去。

即便段绪能为他死。

好在,这辆车的性能不错。市区也不允许大型车辆进入,交警更是分布在各个路口监控车流。

不会有突然出现一辆大车撞向他们的情况。

当年的车祸给秦封留下的不是阴影,不是恐惧。是教训,教训他心慈手软,教训他志高意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