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娘撇撇嘴,说:“他是首长跟我有啥关系?我又没沾他的光,也不求他办事!”

张九钢瞪了瞪眼睛,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驳,只好决定不跟这没见识的女人逞这口舌之争。

他不跟张大娘一般见识,张大娘却很少见到他这幅样子,胆子就大了不少,说:“我看灵儿亲生爹妈那边,是半点没把这孩子放在心上,这么多年,你倒是跟他没断了联系,一年也能写个一两回的信,他给你来的信里头,哪回问起过曲灵?”

张九钢回想,确实如此。他在给唐建江的信里头总会捎带手的提一提曲灵还有曲建军一家,他想着,那毕竟是亲骨肉啊,他想着,唐建江虽然不问,但心里头也是惦记的,可那媳妇儿这么一说,咋就变了味了?

他不能放任自家媳妇诋毁昔日上司,如今的首长,忙训斥她,说:“别瞎说,他那样的人流血不流泪,就是惦记着灵儿,也不会跟我打听的,在他那里,把孩子给出去,就不是他的了!”

张大娘嘴巴撇成个八万,说:“你不是写了信给那边,说了建军去世,李三梅跑了,孩子就剩下孤零零一个的事了吗?这都过去多久了?十来天了吧?你寄的还是挂号信,有这个功夫,信都能打个来回了,你等着回信了吗?”

张九钢哑口无言,就连借口也找不出来,半响之后叹口气,说:“算了,以后咱们多帮帮那孩子吧。”

还没等他付诸实质行动,“青工营”负责人,军代表关牧春布置下来的,关于曲灵事迹感想的作业,纷纷被学员们提交上来,包含曲灵本人的,一共三十二份。

关牧春汇同厂共青团委书记等人,从中择优选出五篇文章,在“青工营”以及团员当中扩散、传播,并且油印成册,将曲灵当成了这届“青工营”的典型人物来宣传。

曲灵的影响力,继续在青工们之间传播着。

这是曲灵没有想到的,想来自己也是运气好,碰上了这届的“青工营”没有什么可歌可泣,值得树立成典型的人物或者事件,自己这是矬子里头拔将军了。

第37章

新岗位七月末,均州的雨天就多起来,……

七月末,均州的雨天就多起来,正是长庄稼的时候,多多下雨,滋润得禾苗们茁壮成长,农民们看见雨,就如同看见一粒粒丰收的硕果一般高兴,但对于铁矿来说,却绝对不是好事。

曲灵所在的电工组严阵以待,一旦听说哪里的线路出了问题,不管冒着多大的雨,也得立刻披上雨衣,带着工具出发。

在滂沱大雨中,爬上十米高的电线杆子,冒着风险进行维修工作,绝对不是个好活儿。

这样的工作,是轮不到现在的曲灵了,她也没有非要逞能,毕竟自己还在学习阶段,普通的维修是可以的,遇到稍微复杂一些的就处理不了了。

况且,因着她在均州矿上的名声日盛,大家都有个共识,就是曲灵以后肯定是不会在电工组的,前途无量,谁都愿意跟她结个善缘,就连刘师傅,都不像以前那般,对她严苛教导了,一般下雨天,就只让曲灵守在办公室,做些后勤工作就好。

这天,难得雨停了,虽然天气预报说会有持续的雨天,但天空亮了起来,好像是放晴了的样子。

刘师傅赶紧组织大家伙出门,趁着雨停,检修线路,曲灵也主动跟着去了。

电工组的职工们被分成一个个小组,两人一组,每个组负责几个电线杆。

来到自己负责的区域,刘师傅拒绝了曲灵,自己穿戴好装备,准备爬电线杆,“你速度太慢,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下起来,得速战速决。”

曲灵上下电线杆的速度是10米的电线杆两三分钟左右,其实速度不算慢了,但相对于刘师傅这种上下不到一分钟,灵活得像个猴子的,自然是慢的。

曲灵便留在电线杆下面,给刘师傅当辅助。

当检查到第三个电线杆时,雨点忽然间就毫无征兆地砸了下来,刚落下来的时候稀稀疏疏,不到两秒钟,就倾盆而下,像是漏了一般地往下浇。

曲灵被雨点砸得有些懵,连忙用胳膊挡住头,使劲往上方看着。雨点太冲、太密,砸得人身上生疼,根本看不清上面的情景。

“刘师傅,你怎么样!”曲灵发出的声音被雨点拉散,变了调,而后被吞没。雨水扫进嘴巴里,呛得她有些咳嗽,但仍然倔强地往上看着,不停地喊着“刘师傅”。

云层中,忽然闪现出一条光亮,应该是打闪了,而后便是轰隆隆的雷声。这雷声厚重、炸裂,像是大鼓在耳边敲响,震得人心中颤抖,不由得就生出恐惧来。

曲灵还是头一次直面在雨中操作的情况,心中害怕、担忧,刘师傅怎么还没下来?这雷要是打下来,会不会有危险?

冰凉的雨水很快将她浑身都浇湿了,她不由自主地打起哆嗦来,雨水打湿了视线,她用手抹去,雨水渗进嘴角,被她合着口水咽了下去。

终于,刘师傅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之中,曲灵高兴不已,拼命挥着手,叫着:“刘师傅,小心些!”

刘师傅的速度比平时慢了许多,洗旧了变成浅蓝色的工作服重新变成深蓝色,紧紧贴在身上,雨鞋里灌满了水打滑,让他带着脚扣的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艰难小心。

曲灵后背一层层冷汗冒出来,跟雨水混在一起,几乎屏住了呼吸,直到刘师傅双脚落地,才恢复呼吸功能。

她连忙上去帮着解开安全绳,将脚扣从电线杆子拿下来,两人都没有说话,做好这一切后,就拼命往避雨的地方跑去。

那里,已经站了位电工组的工友,他身上只淋湿头发和后背,下半身还是干爽的,看见曲灵和刘师傅一起跑过来,表情有些不自在。

刘师傅狠狠甩甩脑袋,将头发上的水滴甩出去一些,而后抬手将脸上的雨水胡噜下去,这才转头看向曲灵,训斥道:“下这么大雨,你不知道背雨

吗?陪着我干什么?”

曲灵拧了拧麻花辫上的水,又将沉甸甸的工服衣襟拧了拧,形成一条水线滴落在地。一听这话,看了看旁边那人,那人正踮着脚,眺望着远方,她便压低了声音,用只刘师傅一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咱们俩个是一组的,就是应该同甘共苦,遇到紧急情况,就我一个逃跑算怎么回事?再说,万一你在上面出点啥事,我在,也能帮上忙。”

“你呀你……”刘师傅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这孩子啊,重情义。”

重情义吗?曲灵也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反正那种情况之下,于情于理她都不会抛下同伴的。

远远的,又有一个身影跑了过来,速度很慢,好似背负了几百斤的重量。跑着跑着,忽地就跌倒了,挣扎了一会儿才重新爬起来,继续往过跑。

等跑过来时,身上又是雨,又是泥,狼狈得不行,脸上失了血色惨白惨白。

另外那人连忙关切地迎上去,“小张,担心死我了,你怎么样?没事吧,我帮你擦擦。”

这位小张浑身打抖,上下牙齿相碰,发出“哒哒”的声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曲灵和刘师傅也赶紧上前,关切地询问着他的情况。

刘师傅看了看先前那人,命令道:“小王,把你的衣服脱下来,给小张先披上。”

“啊?”小王惊讶,脸上露出不乐意的表情,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衣服脱下来,披在小张身上。

刘师傅又命令他,“你抱着小张,给他取取暖。”

“这……”小王看着小张抖成一团的样子,只好又照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