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曲灵下班,去找了梁爱勤一块回自己家时,经过门口,被保卫处的人给叫住了,“曲灵,今儿下午有个姓徐的老太太来找你,说你知道是什么事儿。”

曲灵心中一喜,道了谢之后,顾不上吃饭,就骑上自行车带着梁爱勤奔着高粱河街道而去。

路上,曲灵买了一包点心,还有两瓶罐头。不管这次能不能成功买到房子,徐老太太一直记得自己的事儿,就凭这份心意,也值得人感谢。

到了高粱河街道,奔着徐老太太上回指认的,大门上挂了个大葫芦的那家而去。

徐老太太已经吃过晚饭,正站在家里的黄土夯起来的月台上,往院门口的小道处眺望。

曲灵两人一过来,徐老太太就看见了,扬声高喊:“小曲儿,这边这边!”

两人加快脚步,跟徐老太太在门口处会面。

“哎呀,你可来了!热吧?来,先进屋喝口水。”徐老太太满眼是笑,瞧瞧曲灵,又瞧瞧梁爱勤,两个水灵灵的大姑娘俏生生站在眼前,看着就觉心中欢喜。

曲灵笑着,说了一番感谢徐老太太的话,而后将手中的点心和罐头递过去,说:“路上买的,不值钱,就是个心意。”

徐老太太脸上的笑意更盛,眼睛眯成一条缝,但却坚决地将点心和罐头推过去,“可不用,我又没干什么,值不当你这老贵的东西!”

两人你推我让了好一番,梁爱勤看不下去了,帮着将东西推过去,说:“这是曲灵的一点心意,你要是不收下,可不意思让你帮着忙前忙后了。”

徐老太太只好收下,说:“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我这也没帮上什么忙,怪不好意思的。”

曲灵抱了她的胳膊,说:“这有什么,就当是我这个小辈孝敬你的!”

徐老太太哈哈笑了起来,一手拉一个说:“快进屋,先喝口水。”

曲灵:“我们不渴,就先不进去了,你先带我们看屋子呗。”

徐老太太:“也好,那咱们就先去。”她说着,将东西递给听到声音走出来的老头,便带着曲灵两人往出走。

从他们家出了胡同,上了大道,又往进城的方向走了大概三五分钟,拐进一个宽敞些的胡同,指了前方的一户说:“就是那家。”

路上,徐老太太已经介绍了这家的情况,这所房子是家里的祖产,很早的时候,就落在了男主人名下。他们单位准备建楼房了,可有规定,就是夫妻两个名下有房产的人不能参与分房,为了分到单位的房子,这两口子就准备着把祖产给买了。

这阵子徐老太太到处跟人打听卖房的事儿,这两口子听说了,就找到了她。

徐老太太本着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原则,仔仔细细地去看了房,并且初步谈妥了价格。

“……他们要五百块。这边的房啊,买卖的少,也没个参考,都是双方觉得合适就行。我废了点吐沫星子,帮你往下搞了五十块。不过,他们知道我不是正主,肯定不会告诉我低价。

他们着急卖,我问了他们家邻居,除了我,也没其他人过来看房,我瞧着,还能往下搞搞。到时候,你就大胆的搞价,老话说,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你也别舍不下脸来,还有我帮你圆滑着。

那房子正房三家,门房两间,还有两间小房,还有个院子,虽然面积不大,但足够住了,别说你现在还没结婚,就是将来结婚生几个孩子,也够住的,等将来实在不够住,小房还能扩建。反正我瞧着是挺四致。”

曲灵脑子中对这房子的情况已经有了了解,四百五的价格,要是能再砍下去五十,总价四百块。她手里头有350块,再借上几十块,两三个月就还清了,基本上没有负担。

她笑着说:“多亏你老人家,我们这些年轻人哪儿懂得那么多,你老人家考虑得真长远!”

徐老太太笑着说:“可不得考虑得长远些嘛,买房子可不是个小事儿,那可是要掏光家底的,你个小丫头攒点钱不容易,可不得多寻思寻思。”

门里头的人听见了声音,已经将两扇略有些斑驳的木门打开,目光先在曲灵和梁爱勤身上停留一会儿,而后笑着说:“等你们半天了,你们两位,谁买房啊?”

曲灵稍往前站了一步,说:“大姐,是我。”

这是个三十来岁微胖白净的女同志,身后跟着个比她高了半个头,戴着眼镜的男同志。

“真心想买啊?”女同志确认着问。

“真心的!如果看好了,价格也合适,这两天就能签合同过户。”

“那就行。”女同志脸上露出笑容。

徐老太太却不高兴了,“听你这话问的,我老太太介绍过来的,能是骗子吗?”

女同志赶紧陪笑,说:“我这不是再确认一下嘛,没别的意思,你老可别误会。”

徐老太太白她一眼,没理会这人的道歉,自顾自跟曲灵两人介绍,“这位女同志姓侯,你叫她侯姐就行,那位是她的丈夫,姓李,你叫李哥,他们两口子都是厂里的干部,有文化,明事理,你有什么要问的,就问他们。”

曲灵连忙点头,朝着那对夫妻叫了声“侯姐”,“李哥”,并介绍了自己和梁爱勤。

几人握了手,寒暄几句,曲灵就开始参观。

院子不大,大概只有矿区家属院院子的一半大小,院中是夯实的黑土,走路的小径镶了大小不一的石板,以防雨天道路泥泞,没法下脚。

正房三间,跟矿区家属院的格局一样,每间房间也比那边的小了三分之一左右,应是后期修缮过的,用的是青砖和泥草混合的结构,屋顶上铺了青瓦。

院中两座小房,是土坯房,一间当了灶房,一间当了杂物房,墙角之处,还用木头盖了一间旱厕。

一进门的位置,有个带轱辘的水井,曲灵将上面盖着的厚重木盖子掀开,扶着轱辘往下看,能看家下面黝黑泛着波光的水。

“咱这是甜水井,喝生水都不拉肚子,水好得很。”侯姐说着,又指指靠里处的地面上一个方形木盖子,说:“那里还有个地窖,挖得很大,上下两层,存个几千吨的萝卜白菜完全没问题,存一冬天的萝卜都不康。”

曲灵点点头,又掀开地窖盖往里看了看,有股子淡淡的霉味传来,这是地窖特有的味道。

“咱这个院子啊,虽然没那么大,但麻雀虽小,五脏聚全,最适合小家庭过日子,有水井,有厕所,还有地窖,关起门来过日子,几天不出门都没问题。”她指指大门处的两间门房,说:“公私合营之前,我们家在这里开门市,后来门市开不了了,就在里面放了床,来了亲戚能住,平时放劈柴、煤块什么的,能从外面直接卸车,省事儿。”

院子看得仔仔细细,曲灵心中就满意了几分,梁爱勤悄悄捅咕了曲灵一下,曲灵转过去,梁爱勤朝她眨眨眼睛,意思是自己也觉得好。

曲灵也朝她点了下头,不动声色地迈步往台阶上去。这边的地基垫得高,有三层用石灰磨平的台阶,这样的房子,夏天住着不返潮。

女主人侯姐连忙抢先一步,掀开门帘子,让几人进来,

说:“这房子我们这些年翻修,可是没少花钱,我结婚、生孩子都在这里,要不是情况特殊,可是舍不得卖。”

曲灵点点头,夸赞了一句,说:“看得出来。侯姐你是个利索人,房间收拾得真干净。”

侯姐哈哈笑了几声,说:“是啊,我家这位没啥优点,就是爱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