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7 赵凡

在宋时繁的名字还是赵凡的时候，她喜欢坐在院子里的树上，望着天空或是看着鸟儿在枝头上跳跃、展翅，听着它们发出“布谷、布谷”的鸣叫声，那时的她就感觉这个世界上没有比这儿更美妙的声音了。

她也经常在房间里拿起镜子想看看自己会不会有哪里像那个女人。但是她离开的时候，自己太小了，记忆早已模糊，姥姥也不常提及她。

等到后来她才明白自己的这些行为都是因为被圈养和被抛弃，老人不愿照顾孙女，每天将她锁在院子里，保证她不“惹事生非”，而自己除了在院子里转悠也无处可去，女人则是不愿带着拖油瓶，便将她扔给自己的母亲后不管不顾。

六岁那年是宋时繁第一次出门，她还清楚地记得那天阳光正好，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新洗净的衣服上的皂香和周围的花香混合在一起，让人觉得舒适而安心，这是她从小就最向往的一刻。

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了那位法律上被称为自己母亲的女人，或许是因为血脉在暗中作祟，看见她从轿车上下来的第一眼起，宋时繁就心生好感，忍不住地想去亲近她，但只是在门槛旁踌躇，不敢上前一步。

那个女人的身旁还有一位男士，他穿着笔挺的西装，戴着无边框的眼镜，显得儒雅、帅气，他站在那位女人的左手边，右手扶在那位女人的腰肢上，两人款款向前走来，看上去就像是一对恩爱夫妻。

宋时繁默默地看着，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一旁的姥姥却显得异常兴奋，连忙上前嗔怪道，“你都怀孕了，怎么还到处乱跑？阿凡，快过来叫爸爸和妈妈。”说完就朝宋时繁使脸色，却看见宋时繁一脸茫然的神情。

“这孩子，明明早上都告诉过她了，还是记不住，见到人也不会笑。”边说着边偷拧着她的胳膊，宋时繁没有感觉到疼，毕竟她已经习惯了被这般对待，却还是忍不住抬头观察着母亲的表情。

那个女人只上下扫了她一眼，不耐地说道：“算了，进去再说吧。”在那一瞬间宋时繁意识到在这位母亲眼里自己也许是个麻烦，而且还是一个不懂礼貌的麻烦。

进屋之后，姥姥就把宋时繁赶到院子里自己去玩，宋时繁正打算照往常一般爬上树时，就感觉到一双大手从后面抱住了她的腰，轻轻地将她放在地上。

回头一看，是那个女人身旁的男士，心中有点莫名的失落。

“小孩儿，你好调皮啊，不害怕摔下来吗？”一个低沉好听的声音传入宋时繁的耳中。

宋时繁不回答，转身就走，可是刚迈出两步就被那双手又抓回了原地：“你不会说话吗？原来是个小哑巴。”

这次宋时繁终于忍不住了，转过头来，愤怒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你才是哑巴！”说完就迅速跑开，生怕他像奶奶一样打她。

男人看到宋时繁跑开，并没有追赶上去，而是站在原地笑着，笑容很是温暖。

过了一会儿，宋时繁跑了回来，气呼呼地站在男人面前，抬起头，瞪着他，男人伸出手时宋时繁下意识地一缩，却只感受到脑袋被轻轻地揉着。

“你是谁啊！干嘛乱碰我的头？”宋时繁皱眉，生气地推开他。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开口问道。

“不告诉你。”宋时繁别扭的开口。

男人蹲了下来视线与她平视，收起脸上的笑容，不再逗弄她认真地说：

“我叫宋书远。”随即将手伸出来，示意地看着她。

“我叫赵凡。”仿佛被蛊惑一样，宋时繁伸出手放在他的手掌上后小声地说。

0008 回城

第二天，在饭桌上时宋时繁就被告知要随着赵昭和宋书远回到城里去，她没有任何拒绝的权利和理由，只是微微点头。

当宋时繁坐在车上趴着窗户向后看着，村庄渐渐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下一个点在慢慢消失。她的心情突然沉重起来，她清楚地明白自己对姥姥并无不舍的感情，甚至对于离开她是有些兴奋的，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心中仍隐隐生出一股不安，想起昨晚偷听到姥姥和那个女人争吵的内容，这种情绪越发强烈起来，宋时繁的眼角微微湿润。

宋书远察觉到她异常的神态，关切问道：“阿凡，是不是想姥姥了？没关系，我们以后还会再回来看她的。”宋时繁的嘴角浮现出一抹苦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而是把目光投向窗外。赵昭看见赵凡这种一棍子下去也打不出话来的闷样，皱了皱眉，她可没兴趣照顾小孩的情绪，便闭目小憩。

车子缓缓向城里方向驶去，路途中，宋时繁的脑海里一直闪过昨晚偷听到的话语，那些话让她感觉有些难过。

……

“女儿啊，你这胎怀的是男是女啊？”

“妈，你怎么一直在问这些？只是检查出来怀了有一个多月，根本看不了性别，再说是男是女，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怎么不重要？如果阿凡是个男的，你前夫还会出轨吗？再说了，要是当初我生下来个男孩，你爸又怎么会和狐狸精跑了？难道你要把这些事情忘记吗？”

“妈！我根本就没忘！我生下阿凡的当晚那个男人只是过来看了一眼就离开了，还一直说怎么是个女的……后来我要离婚的时候，你不是也很支持吗？”

“我支持那是因为他出轨，和你那个早死的爸一个臭德行，再说谁想到你会把孩子丢给我养！这次你既然来了，就把孩子带走吧！”

“我……我会和书远商量一下的。”

“嗯，快把她带走吧，天天见到她我就烦，还有等你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如果是个男孩再给我打电话，如果是个女孩也别再找我了，省得又丢给我养。”

“妈！”

“好了，别叫那么大声，他们还在睡觉呢，快回去吧。”

回忆到此，宋时繁的脸色已经有些苍白，虽然尽量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但她还是忍不住落泪。她想自己可能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夜晚了，她虽然有亲人，却也和没有一样。

宋书远从后视镜看到赵凡的神情，有些心疼。但他并未开口安慰，因为他知道小孩的性格很敏感，这种事情，只有靠她自己才能够解决，不需要任何人插手，即使是他，也不可能帮助解决心里的痛苦。

……

等宋时繁睡醒的时候，车里只剩她一人，顿时有些慌乱，害怕自己又被人抛弃，急忙推开车门，发现宋书远就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根烟正要往嘴里送发现她醒来后，把手中的烟掐灭扔掉，向她走来。

“阿凡，你醒了，你妈妈太累已经先回家了，我们也上去吧。”

“家？”

“对，我们的家，不过再过不久我们就是四口之家了，走吧！”

宋书远牵着她的手，向电梯走去，嘴里还调笑她。

“阿凡，这个名字是谁给你取得啊？每次叫你的时候我都想到了阿凡达。”

“阿凡达？”宋时繁有些不解，“这是什么？”

“你还没看过吗，下次爸爸带你去看。”宋书远顺嘴说出，说完才意识到不知不觉间已经把自己放在父亲的位置上，不知道小孩会不会介意，他也没听赵昭说太多她前夫的事情。

宋时繁此时还在满心想着阿凡达是什么，随口回答了一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