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安安看着它有些晃神,还没站起,床身微微一摇,波波水声带着老船夫不太清楚的歌声荡荡而来。他回头向身后望去,废弃的码头带着土地一同远去。
他看着逐渐消失的码头,抬手,摇了摇。
“再见。”
第44章 完结章哥哥,我真的好想你,你嫁给我吧
宫里四处烧着暖炉,袅袅白烟伴着缕缕淡香,半人高的折子堆在桌面上。宽大的桌面密而不乱,只是桌案前的两把宽椅着实有点碍人。
侍候的小太监仔细地把边上那张擦干净,即使没人坐,但也得干干净净得一点都不能落灰。边上的老太监用拂尘扫了扫桌边,没见着一点灰,满意地点头。
小太监擦完四个腿,长舒一口气,一甩抹布看着老太监说:“干爹,你说皇上就一个人,这儿摆两个椅子多挤,还得每天那么细地擦,一天多费多少事。”
“关你什事,主子让你干嘛就干,问东问西的,舌头还要不要!”
小太监瘪了瘪嘴,继续擦着。他是今年新进来的,家里穷,也是受了一个好人的照拂才有机会进宫,虽然没了子孙根,但是为了挣钱让家里人都活下去,也值了。
他蹲在地上,手里的动作逐渐变得心不在焉,反正这把旧椅子天天在擦,少这么一两下应该也看不出来。
刚一起身,动作一大,手里的抹布直接甩出半截污脏了桌子上的画,少年的脸被溅上了几滴水,轮廓都变得模糊。
他惊恐地瞪着眼,嘴唇蠕动了好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一点点声音,“干……干……干爹……”
“你这小子又怎么了?”老太监刚给青玉瓶里插上一枝新鲜的腊梅,回头看见染了半边污渍的人像,连手里的拂尘都没拿住,直接落到了地上,“你,你你你,你犯大事了啊你!”
“干爹,这个,这画……”小太监结巴得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想用衣袖去擦,但是怕把画弄得更皱,两只手抖得都可以来筛糠了。
老太监眉心紧皱,他虽然不知道画上的人叫何,但在宫里久了,总知道些秘闻,就如当今圣上夺位那天,就为了个男孩几乎把柳家屠了个遍,连侍奉的那些都没留下,可真谓是斩草除根。
他虽然没见过那男孩,但是画底下的落款,还有那微微泛黄但保存如新的画纸都可以猜出,这上头画的大抵就是皇上的心上人了。
老太监虽然也觉得自己这干儿子认得不错,但是这罪,他真没法帮他开脱。与艳
这俩还杵在御案前,外头整齐划一的脚步渐渐逼近,老太监带着干儿子跪在门口,叩头,“皇……”
“平身。”胡锦承听了一早上各个部务的琐碎杂事,这会再听这两太监的尖音更觉疲乏。太平盛世,国泰民安,两京一十五省皆无涝旱,仓满民悦。这是他的抱负,也是他的私心,他希望田安安在每一个地方,都能过得舒服。
胡锦承拿着帕子净手,昨天夜里他想安安想得紧,胡乱喝了几杯,就又把过去的画像翻出来看看。他第一次这么庆幸自己存了如此多的画像,才能靠回忆熬过这九百多天。
不是不能寻,是他实在不敢,忌惮他的厌恶,更畏惧那抓心挠肝的思念之情。有的东西若生出一点的盼头来,那当真会抓心挠肝,恨不把身体里的脏器都掏出来好好搓一搓,才能消了这种痒意。
他试过,两年前,南巡,远远一眼。本想追上,但看到田安安慌乱逃走的背影,他怕了,怕他这一追,两人之间真的越隔越远。
胡锦承有一瞬间的走神,再坐回案前,只一眼,勃然大怒,“谁干的!”
小太监一下跪在地上,整个人都在嗦,膝盖下面漏出一滩黄色的液体,“皇,皇……”
“拖出去。”胡锦承看着被水晕开画像,指尖都在发抖。
“皇上,小李子他……”老太监一同跪在地上,这小太监他带进来,跟了一年也有些感情,即使他知道不合适,但依旧开口。
“我不想说第二遍。”
老太监缩起脖子,整个大殿内是死一般的寂静。胡锦承用指腹小心地撵着被晕开的墨,只一下,湿润的宣纸被被搓起一点毛边,那双鹿眼被泼墨覆盖,只剩半只。
胡锦承看着破损的画像,他居然有一瞬恍惚,太久未见,他似乎都快忘了安安的模样。他的记忆也和这幅晕开的画一样,有些模糊。
小太监被侍卫拖着往外走,求生的本能让他不停地挣扎求饶,一个扑腾,刚出门,直接撞到了另一排进来的小太监,被这么一推搡,手上端着的盘碗七零八落地砸在地上,一片狼藉。
这些都是刚进宫的小太监,看着满地的碎盘子哪知道怎么办,有些胆小的甚至都已经躲在一边开始抹泪。
李易急匆匆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只不过他急着要命,根本没空管这帮他最讨厌的哭唧唧的太监。
他抬脚往大殿内奔去,刚刚收到王六传信,田安安,不见了。
胡锦承盯着面前的画,再听着外面一阵一阵的哭声,简直就是怒从中起。连带着李易都没给什么好脸色,捧着画,背过身,冷冷地问了句:“何事。”
李易单膝跪地,吞了下口水,“王六传书,小主子不见了……”他看着蓦地转身的胡锦承又说:“有三日了。”
“哪……哪里丢的。”
“杭城,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是在离这儿一百里的驿站,我们已经派人去寻了。”李易回得战战兢兢,“看线路,是回来的方向,但是人,不知……”
胡锦承感觉自己的身体突然空了一块,一脚踩空掉入悬崖一般的滞空感,他扶着桌子,连站着都有些困难,“找……掘,掘地三尺都要给我找出来……”
“等等,”胡锦承低下头看着污损的画像,莫名恐慌,“我亲自去。”
一只白色的信鸽扑扇着从远处略过,田安安蹲在城门外边裹紧披风。
他也不知道怎么生出的这种心思,就是一个冲动,也可能是早就积压下的情绪,他,想哥哥了。
离开的这些天他去了很多地方,好吧,其实也就是江南一带。在离开之前他还有点雄心壮志,试图用双脚丈量这片土地。
三十天不到,他直接摊在了杭城的一个小镇,江南水乡,舒适宜人。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光要活着就那么麻烦。
饭不会凭空出现,食物不会自己煮熟,丝绸绫罗看着好看,但是那些脆弱的布料一勾就破。
他什么都不会。
王六看着怎么都行,糙汉作风,其实就是啥也不会,但能将就。可是田安安受不住,他那精细养大的胃是一点粗食都受不住,两个人没几天钱就吃了个精光。
没办法,典当呗。
还好从胡锦承那里摸出来点东西,还挺值钱。这也是他为什么选择住在杭城,毕竟离柳城比较近,让王六溜回去拿点,啊不对,偷东西出来卖也方便。
其实这都还行,能过得去,就是每天晚上,是真的很寂寞。不是想性爱的那种寂寞,就是真的很孤单。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睡不着,身边少个人总是缺了很多的安全感。他尝试过各种方式,最后只能勉强把带出来的胡锦承的衣服套在枕头上,再抱着睡,这样也只能勉强睡个半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