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煊本是痛极,攥莫尹的手却突然爆发出力气,“怎能叫你替我做这种事!”他一不做二不休地直接从床榻上下来了,松开莫尹的手臂,一手扶着墙,一手虚虚地挡在胸口伤前,他快步向着榻后方走,胸前伤处不断传来剧痛之感,叫人逐渐脱力想要弯腰倒下。
莫尹一直跟着贺煊,见他喘不过气似的靠墙似要栽倒,上前扶住了贺煊的手臂,“我让李远进宫来照顾你。”
“这不合宫中规矩。”贺煊虚弱道。
“你在宫中养伤也是不合规矩。”
贺煊转头看向莫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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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尹轻一扬眉,“怎么,我说错了么?”
“既都到了这个地步,你我也不必粉饰太平,如今我把持朝政,正是头一号大奸臣,宫中的规矩全由我一人做主,我要你在这里养伤,你便得留在这里养伤,我要李远进宫,他便能立刻入宫,贺将军若是看不惯,等你养好了伤,可以再作打算。”
莫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喉头便有些嘶哑难受,轻咳了好几声。
贺煊紧盯他的目光流露出一丝无法克制的怜意,“太医医术高明,怎么还未治好你的病?”
“流放时伤了肺腑,调理不好了。”莫尹轻描淡写道。
贺煊凝视着莫尹,他低声道:“你心中一直有怨。”
“这时候再来谈这个,你不觉得太晚了吗?”
贺煊低头不语,半晌后道:“倘若那时我们相识便好了。”
莫尹开口想问好在哪里,是能阻止一个诛天子的奸佞诞生,还是仅仅只是可以救他莫子规一命?视线望向贺煊胸前渗血的伤处,这问题还需要问么?
你既愚忠至此,为何那时偏只想我活下去?
你分明知道倘若我活着,我是不会叫这天下安宁的……
此般种种,莫尹昨夜难眠,在心中已问过贺煊,也问过自己。
贺煊亦在神游,他想那梅雪探花,出身寒微,一身梅雪似的高洁气息,不善与人往来,也不善逢迎拍马,在官场上受那般磋磨,风雪满身,却无人伸手扶他一把。
“方便吧,”莫尹道,“速战速决,我也扶不住你多久。”
贺煊回过神,莫尹已伸手去脱他的亵裤。
“我自己来……”
贺煊慌乱道,他一手扶着墙,一手被莫尹搀扶住,却是腾不出那只手去阻止莫尹施为,只能一面面颊烫红,一面毫无反抗之力。
“朝政我都把持了,”莫尹低着头,面色雪白,“还把持不了你么?”
贺煊面红耳赤,胸口伤处又渗出血来,本就无力的手脚更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怎么?还要我哄你?”
“……”
贺煊闭上了眼睛,只当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然而这却是难骗过自己,尤其是他还闭上了眼睛,触觉便愈发鲜明,只觉莫尹的手指冷冰冰的,掌心也不似文官,布满了细茧。
“嗯?”
莫尹低低一声,贺煊被他搀扶的手臂猛地向下拉住了莫尹的手腕。
莫尹轻笑了笑,掌心微一滑动,贺煊闷哼一声,直睁开了眼,与莫尹那双如冰似雪的眼眸对上
莫尹面色淡漠,显不出什么特别之处,一张叫整个朝廷上下都不敢逼视的脸庞如描如画,不单只是好颜色,亦透出那清高的傲骨,同他现在所做之事简直毫无关联……
贺煊只觉自己整个人被劈成了两半。
伤处痛得厉害,叫人难忍,然而叫人难忍到欲疯魔的却还不是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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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还不方便?”
清清冷冷的声音近在耳边,连同他的气息也弥漫开来,贺煊紧皱着眉头,咬牙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只强忍着想拉开莫尹的手腕,却听莫太师低低一笑,耳垂边缘被冷而绵软的部位轻碰了碰,“藏锋,我的手可都要酸了。”
胡不归
宫人打来了水, 莫尹慢条斯理地洗了手,拿了宫人捧上来的丝绢擦了手,偏过脸看了一眼床上眉头紧锁、双眼紧闭, 三贞九烈一般的男人, 微微一笑, 也不再多言,将丝绢掷回盆中, 轻咳着走出了宫室。
软轿旁等候的侍从递了手炉过来, 莫尹接上, 弯腰入轿。
轿子很稳当, 莫尹手掌抚着手炉,嘴角笑容若隐若现,想着方才贺煊那种种神态,真叫人一时赏玩不尽。
若不然便干脆夺了他的兵权, 将人留在京中?
指尖在铜炉表面花纹慢慢摩挲, 莫尹陷入了沉思当中,软轿出宫门换马车, 侍从掀开轿帘, 外头阳光射入, 才回过了神。
上到马车之后, 莫尹略微躺了,果真开始细细思量此事是否可行。
边疆,他是待过的, 那边的军队情形他也是十分了解, 这几年他人在京中, 眼睛却时时不离边境,对边境军队所发生之事亦是了如指掌。
贺煊这个大将军做得很称职也很服众, 他是个好将领,用兵如神,身先士卒,上下没有不服的,在边境这样的环境下可谓如鱼得水,根基很深。
要将这么个人从边境调回朝廷绝非易事。
若安抚不得当,军中哗变可不是小事,如今朝堂看似平稳,实则波涛汹涌,不知有多少人正在暗地里蠢蠢欲动。
越是思量,越觉此事不可行。
除非贺煊主动请求留在朝中,不回边疆,再要叫他心甘情愿地配合安抚好众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