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一页信纸在陆城手中捏紧,揉成?团。
......
看完信的陆城怔怔坐在木椅上,脑子似乎有一瞬间?的空白,她一个独身女人,坐着火车离开了,她能去哪里?又没有回温家,能去哪里,能投奔谁?
也?是一瞬间?,陆城突然想?起了什么,匆匆回到部队,往首都赵家画馆打去电话,通过赵铎联系上了赵先平大师。
以往对这位大师的敬意已经被此时此刻的焦躁心情冲散得不剩什么,他开口生硬,甚至带着隐隐怒气:“赵大师,温宁在哪里?”
赵先平的声音自听筒传来,语气依旧平和:“陆团长,温宁同志是你媳妇儿,怎么找我?要人?”
“她走了,不见了。”陆城右手握着听筒,左手点在电话台台面,一下一下,不见什么章法?,“三天前坐着火车说回娘家,但是没有回去。”
赵先平依旧否认:“陆团长,我?一直在首都,也?没有见过温宁同志来首都,你再好好找找,看她是不是回娘家了没通知你,或者是去什么亲戚家里了?”
陆城嗤笑一声:“赵大师,依你之前对我?们的招待,对温宁画画的认可,与她一副忘年交的架势,现在听到她不见了,还能这么平静,没有一点关心和着急?”
听筒那边静了一瞬,没有回答。
陆城咄咄逼人,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赵大师,我?敬你是个德高望重的名家大师,但是我?需要确保温宁的安全。”
赵先平静默一阵后,似乎并?没有因为陆城的失礼而恼怒:“陆团长,如果温宁同志是计划好一切离开,你应该不需要为她特?别担心。相信她也?不是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的人。”
虽然没能撬开赵先平的嘴,可陆城清楚地知道,这件事和他脱不了干系,不过他平静的反应也?说明了,温宁应该一切都好。
温宁一个女人,想?在这世?道无亲无故地去往陌生地方独自生活,处处都是危险,赵先平刚刚过于平静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背后肯定就是赵家人在帮衬。
不知道赵家为什么对温宁那么好,但通过几次和赵家人接触,陆城能确定,赵家对温宁只有善意。
挂了和赵先平的电话,陆城又打了个电话,托退伍转业到公安局工作的老战友查一下温宁的行踪。
这年头,不论是坐火车还是去住招待所,任何地方都要查看身份证明和介绍信,只要出示过这两样东西,自然就能查到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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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皮火车哐当哐当哐当行驶在山野间?,温宁坐在靠窗位置,望着窗外绿意盎然的麦田。
这次从?北方一路南下,窗外景色多变,渐渐添了些春日?的暖意。
按照温宁最?开始对陆城的说辞,坐上火车三天后,将?会到达红原市松阳县,她应该在这里下车,与温家人汇合,在娘家探亲半个月后,坐上北上的火车回到326部队。
不过,温宁选择了火车驶离L市两天半的时候,提前在一个陌生城市下车。
庆祥市与红原市分数不同省份,中间?隔着两个火车大站点,温宁第一次听说这个城市,还是在赵先平的电话里。
五天前,温宁与赵先平联系上,托他为自己办妥这件事。赵家家大业大,就算温宁拒绝了前往首都安定的主意,也?能轻易替她寻到一个山清水秀城市的好去处。
拎着包袱,温宁小心谨慎地跟随一部分同样抵达庆祥市的乘客下了车。这里地处华国西南地区,空气湿润,刚一下车,温宁四处看看,繁华不及L市,但是胜在清静。
赵先平安排了人来接温宁,一对中年夫妻,都是赵家一脉的,不过两人不姓赵,祖上是被赵家当家的收养的弃婴,那时候还时兴主仆,便被赵家收养着当起佣人,后来解放了,两人年纪也?大了,便由赵先平出钱给他们在这里购置了一座平房,颐养天年。
男人刘启明,女人贺静秋,都是五十出头的年纪,瞧着精气神十足,在站台上等候时,一眼?便看见了温宁。
那模样,果然如赵大师在电话中说的那样,不会认错,到时候火车上下来的最?漂亮的小姑娘就是温宁了,他们要接待的客人。
“温宁同志,我?是赵大师派来接你的贺静秋,这是我?男人刘启明。”贺静秋上前准备帮温宁拎包袱,却被人婉言谢绝。
温宁带的东西极少,来到这个时代,属于自己的压根没多少,她轻装简行,自然不用别人帮忙。
赵先平在电话里同样向温宁描述过刘启明和贺静秋的相貌,两人都是画画的,对人的样貌五官,有同样的敏锐度。
刘启明身量不高,下盘敦实,国字脸,浓眉大眼?,颧骨突出,笑起来时带着一股憨厚劲儿。别看刘启明看着憨厚,其实身上还有些功夫在,当初被赵家收养后,是跟着武术大师学过两年的。
贺静秋身形纤细,鹅蛋脸,年轻时候就是个标致的姑娘,如今上了年纪也?温柔娴静,眉眼?间?满是平和,她最?大的本事就是烧得一手好菜,各大菜系都会,同样是在赵家学的。
三人确认了身份,刘启明和贺静秋两口子便接上温宁回家去了。
一路上,两人很有分寸,半句打听温宁为什么来这里的心思?都没有,只听赵先平的话,准备好好照顾人。
赵家对他们有大恩大德,若是没有赵家,他们早就饿死了,对于照顾一个小姑娘的任务自然是尽心尽力。
“温宁同志,我?们市没有你们那么大,不过买东西也?都方便,等你安定下来,我?带你四处转转去。”
“静秋婶儿,你叫我?宁宁吧,不用太?客气。”
“好嘞。”
庆祥市确实不如L市面积大,也?没有那么发达的工业农业,可这里山清水秀,生活闲适,自有一派风格。
刘启明两口子的房子坐落在城里西北角,穿过遍布国营饭店、新?华书店、裁缝铺、包子铺的街道,再拐进一条巷子走三四百米就到了。
青石铺就的路面,处处透着南方的湿润,不远处,临街的家庭都敞着大门?,看着孩子在门?口玩耍。
“宁宁,左起第五座房子就是我?们家。”
贺静秋顺手一指,温宁抬眸望去,见到一座青砖瓦平房安静地矗立,平房外的院子大门?上贴着去年的春联。
春联还新?,时光已旧。
“哎呦,静秋婶儿,这是谁啊?你们家咋还有这么俊一丫头。”隔壁邻居美凤肚子已经七个月大了,这会儿正扶着大肚子在门?口散步呢,听到动静就那么一看,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
跟着贺静秋两口子的年轻姑娘是谁?瞧着也?太?俊了,那脸蛋白得嫩得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柳叶弯眉,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扬,听到动静转过来时,眼?波流转,像是汪着一池春水,会说话似的,可太?水灵了。
贺静秋一家和街坊四邻都处得不错,这会儿正好跟人介绍介绍:“这是我?侄女贺宁,过来住一阵子,姑娘刚来,以后有啥事儿大伙儿帮忙照顾着啊。”
这是提前和温宁商量好的,暂时用这个名字。
呀,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