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哥!你搞什么啊?"
"好啦,再见!"
不由分说的关上车门,若宫就向校园内走去。这时候学生们已经走的七七八八了,在一片淅淅沥沥的小雨中,就只有模糊的教学楼而已。记得鸣海他沿着左边绕过去的......撑着伞顺着低矮的灌木丛走去,在一片灰濛濛和浅绿色交错的色系中,黑色显得格外显眼。
远远的只能看到鸣海蹲在一棵高大的樱花树下,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若宫向前走去,就看到粉白的花瓣被雨水打落下来,混在一片脏兮兮的泥土之中,显得格外可怜。少年完全不顾泥土的污秽,跪坐在地上,那十根修长的手指在用力挖着树下的土。而在他脚边静静躺着的是一具小小的身体,大概不足一岁的小土狗,红色顺着雨水沾染在淡色的皮毛上,也渗透入它身体下面的泥土里。
红色让人不快......
鸣海并没有察觉到若宫的存在,只是用那文人写作用的手指用力的挖着泥土。
若宫走上前去,将雨伞撑在少年头顶上,少年身子颤了一下,随后抬起头来,黑亮的眼睛透过被雨水濡湿的头发看过来,既没有惊讶,也没有热情。充斥在他双目之中的依然是初次见到时的冷漠,而那张只能用【美丽】形容的脸也没有丝毫表情。
"如果鸣海老师这时候生病了,对我们出版社来说会是件相当头痛的事......"
若宫无奈的苦笑着,突然发现鸣海征夏也许并不像自己所想的那般成熟,他还是有着这个年龄的孩子所拥有的天真和稚气。起码一个成熟而冷漠的大人是绝对不会去埋葬小狗的尸体。
鸣海没有说话,依然是继续进行着他的事,手指挖着泥土,并不理会这个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等到坑挖的差不多了,鸣海小心翼翼的伸手将小狗的尸体抱起来,将那已经失去了生命的躯体葬在樱花树下。
......樱花树下埋着尸体,所以才会开出如此美丽的花。
雨水混杂着散落的樱花花瓣,在已经被黑暗所笼罩的四周显得格外清晰,那淡粉色的花瓣旋转飞舞,仿佛吸取了生物的血气精华一般让人觉得很不舒服。尽管十分讨厌樱花,但现在若宫却不那么想。亲眼目睹了那个构造出凄厉诡美世界的少年所做出的完全出于善心的举动,这让若宫觉得有一种莫名的感动。
充斥在那孩子身体中的果然还是有【善良】和【爱意】的啊......
自己居然将小说和现实搞混,还曾经怀疑过面前这少年的人格问题,还真是......
对于自己的天真鲁莽觉得相当抱歉,若宫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和鸣海说话,少年拍拍身上的泥土站了起来,有些污泥弄脏了他苍白的脸,樱花混杂在他黑发中,让他显得有些狼狈。若宫下意识的从怀中掏出手帕,将他脸上的污渍擦拭干净。
当那双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黑眸盯着他直看的时候,若宫突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你身上都淋湿了,我送你回家。"
鸣海没有拒绝,反而是迈开步子径自向前走去,若宫看着他在雨中的挺拔背影,呆了一会儿才慌里慌张的跟了上去。
伸手叫了计程车,等鸣海上去后若宫才坐在他身边,交待了冰见家的地址,车子就冲开雨幕向前开去。一路之上鸣海都没有说胡,他不说话,若宫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总有一种自己就算向他说话也得不到回应的错觉,若宫不敢冒然开口。计程车司机好像也被这种异样的沉闷气氛压抑住似的,只是拧开了收音机,让时下流行的偶像团体的歌声在整个空间回荡。
从高中到冰见家没用了多长时间,大约只有十五分钟左右的车程。在曾经来过一次的大宅门前停下,若宫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景象远比白天来时还要可怕。【喀嚓】一声,鸣海拧开了车门,在跨出车子的瞬间,少年的身子却摇晃了一下,整个人就向后倒了过来。若宫【哎呀】一声,手忙脚乱的将他的身子接住,这才发现他的体温不是一般的高。
看起来是青白色的手指居然比自己的手指还要炽热,而少年呼吸的频率听起来也不是很对劲。若宫将手放在他的额头上,碰触之后脸色大变。这下子哪里顾得到回自己家的问题,鸣海他明显就是在发高烧!
将少年的体重转移到自己身上,若宫半扶半抱着他下了车,这时候哪顾得着害怕那大宅,他用力的按着门铃,在没有得到回应之后焦急的拍打门板。尽管只是过了短短几分钟,若宫却觉得时间长得要命,等到佣人老妇拉开大门之时,他肩膀上依靠的少年也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若宫要老妇去叫救护车,却不料衣服被昏昏沉沉的少年一把抓住。原本就低沉的声音此刻因为生病的缘故格外粗哑,就连那充满了京都味道的日语都说得有些走音。
"不要叫救护车......药......不行的话......找横田......"
家庭医生么?
本想着不顾他的话就这么叫救护车算了,鸣海却一把抓住他的衣服,借着这股里力量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
若宫皱紧眉,一下子将它身子湿漉漉的制服拉开。
不换衣服不行。
若宫将鸣海身子扶住,就看到老妇去打电话叫完家庭医生后,拿了两套和服过来。
"先生,麻烦您带鸣海先生去洗澡,先让身子暖起来,拜托您了。"
若宫点点头,将鸣海的身子半扶半抱着拉起,跟着佣人来到浴室,将大门关上,将热水拧开,若宫伸手解开少年身上的衣服。黑色的学生制服下面是白色的衬衫,裸露出来的躯体和手指一样是淡淡的青白色。少年的骨骼到底还没有完全长好,脱去衣服以后显得单薄许多,配上苍白的脸颊和散乱的长发,这种脆弱感更是显露无遗。
热气在整个浴室之中蒸腾着,若宫将鸣海身上的衣服脱掉,在感觉到那冰冷的肌肤逐渐恢复过来之后,才将他带了出来。草草的将浴衣披在她身上,若宫甚至没有来得及换衣服,就这么湿漉漉的将它带到先前的和室。
"横田医生马上就来,请您也去暖和一下身子,这是替换的和服。"
若宫"嗯"了一声,拿着深色和服走进浴室,这才感觉到自己浑身发冷,刚才那一顿忙碌又出了一身热汗,头也开始有些昏起来。现在这种时候可千万不能高烧或者是感冒,不要然就麻烦大了。若宫手脚迅速的洗澡换衣服之后,就急急忙忙的赶去看鸣海的情况。
和室之中多了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若宫走上前去,就看到他身边全套的医疗工具。名叫横田的男人将刚刚注射完退烧针的少年手臂塞回了被子中,这才转过头来冲着若宫微笑。
"已经打了退烧针,不碍事了。多谢您将征夏先生带回来......啊!"
本来是平实的话却以一声惊叹作结,横田医生瞪大了双眼,一直盯着若宫的脸直看。怎么了?自己的脸上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么?若宫诧异的抚摸自己的脸,完全不明白对方怎么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您......不,不是他......可是太像了......"
"嗯?"
......【太像了】?这是什么意思?是说自己的脸长得像某个人么?
若宫正想追问,但那横田却仿佛要逃避什么似的转过了实现,站起身来。
"抱歉,我先回去了。"
"啊?等一下......"
"再见!"
强硬的告别声让若宫无从拒绝,看着医生仿佛逃跑一样的背影,若宫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说自己像某个人?究竟是谁呢?
佣人跟着医生离开,顺便将拉门拉上,一时之间偌大的和室之中就只留下若宫和沉沉睡去的鸣海两人。若宫本想着就这么离开,但看到鸣海皱紧眉的睡相,却又觉得有些可怜。心想这将自己的西装收起来,要不然明天可能会起皱,刚站起身,就听到鸣海虚弱的声音。
"别走......求求你......别走......"
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力气,那双湿润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隙看着自己,沙哑的声音混着外面的雨声,有一种打动人心的温柔。
"......父亲......"
......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