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姝仪只得出声,试探地问:“看到哪儿了?”

裴琰不咸不淡:“这官是个狗官。”

姜姝仪瞪大眼:“不是后头才写明的吗?陛下才看了多少,一半都不到吧?”

裴琰:“没有一个清正之官,会让含冤待申的女子住进自己的私邸,案子也拖着迟迟不办,包括府中的仆人,对这女子说话时总是意味不明,暗示她想为父申冤就要引诱这狗官。”

姜姝仪:“可这女子真那么做了,大官也没有同意呀,还教她珍惜自身!”

她看前半截的时候,可一直以为这是个好官,很为书中女子高兴呢!

裴琰瞥她:“骗的便是你,若朕没猜错,这女子之后必然感激涕零,暗暗对恩人生了情愫,而后便会觉得自身卑微,伤心难过,这官只需再稍稍撩拨,就能与她水到渠成,之后若残存些许良心,大概会为她父亲平反,纳她为妾,若半分良心都无,就会在乏味后弃如敝履,这女子接连受冤,如何还敢相信朝廷,只怕会存死志。”

姜姝仪惊诧于裴琰说的竟然大差不差。

书中女子不愿做妾,只想侍奉大官还恩,然后等父亲被释,随父归乡生活。可那大官食髓知味,不愿放手,就以其父做威胁,女子只得顺从,其实是隐忍,等父亲被放出大牢后,便偷偷一起逃走。

结果当然是被抓住了,也是姜姝仪最生气的一段,女子好生可怜,一直被欺负,她都恨不得让裴琰把这狗官抓来处斩!

最后女子受不了这样的日子,跳河自尽,狗官那一刻才知道她对自己多重要,奋不顾身救下她以后开始改变态度,做小伏低,最后两人成亲......

“陛下好厉害,这都能看出来。”

姜姝仪坐起来,眸光晶亮地夸他:“有陛下这样的明君在,必然不会让这种狗官欺负人!”

裴琰并不谦虚地“嗯”了声,屈指敲了敲书:“朕希望在位十年后,有人看到这卷书,会庆幸生在我朝,永不必让自己或妻女为申冤陷入这般境地。”

姜姝仪被他这凛然正气的模样引诱,正要再去招惹他,裴琰忽看过来,语气淡淡地问:“你既然知道他是狗官,还叫了朕一早上的大人?”

姜姝仪顿了一瞬,而后立刻重新躺下,拉过锦被蒙头盖住自己。

*

由郭镇雄率领的大军,和西阗的使团在五月先后入京。

天气逐渐热起来了,姜姝仪既怕冷又怕热,乾清宫内已开始用冰。

“陛下,拓跋公主已在官驿住下,遣使者来问入宫拜见之期,郭将军也请求在明日庆功宴时,带郑氏入宫面君。”

裴琰正在过目此次征战的有功之臣名录,听到程守忠的禀告,下意识看向姜姝仪。

她因为这两人闹过绝食。

姜姝仪正在挑缎子。

苏州上贡了几匹软绸,摸起像又凉又滑,夏日穿在身上像水一样,姜姝仪刚挑选出喜欢的颜色,准备交给绣娘们裁做成衣裙。

听了程守忠的话,她心里确实不太舒服,但也不至于和上次一样要死要活。

毕竟裴琰近来对她实在是越来越好,甚至可以说超过了前世。

因此姜姝仪也只是轻哼一声,提醒道:“陛下莫要忘了,见她们时得带上臣妾。”

第89章 郑月昭,拓跋玉儿

裴琰没有在庆功宴私下接见郑氏,而是定在三日后,让郑氏和西阗公主同一日入宫。

是日,姜姝仪在昭德殿先后见到了这两位她心心念念了许久的女子。

她倒吸一口凉气。

郑月昭真的不愧于这一个月来传出的美名,仙姿玉貌,骨秀神清,身上带着一股清冷气息,活像是九天神女下凡似的。

哪怕她跪拜时,也不觉得折了一身傲骨。

郭镇雄也跟着下拜。

裴琰叫了二人免礼,安抚地握着姜姝仪的手,对郑月昭道:“你父亲之事,朝廷已经查明,当初是温寰蒙蔽了先帝,致使你全家含冤,朝廷理当弥补你,更何况你如今又为国除害,朕会降旨,为你亡父亡母追封,并册封你为县主,你若还有什么想向朝廷索要的,也尽可直言。”

郑月昭低垂着眉目,像是早已想好了,没有停顿,便轻声答道:“回禀陛下,臣女已无父母兄弟,因侍奉过温寰,也很难再嫁与一个全心全意待臣女的丈夫,所以此生大概都是无依无靠,身若浮萍,哪怕做了县主,也仍旧会被人轻视,臣女斗胆,求陛下让臣女在宫中暂住”

姜姝仪心一下子凉了,气急想挣脱裴琰的手,可却被握得更紧。

“在宫中暂住服侍太后娘娘,若得太后娘娘眼缘,认做养女,偶尔召入宫中承欢膝下,臣女此生便算有靠了。”

姜姝仪安静下来了。

裴琰面色亦和缓下来,用力捏了她的手一下。

外臣不可仰面视君,郑月昭也恪守规矩低着头,所以并没有人看到帝妃二人的动作。

郭镇雄听完郑月昭的话,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说的好听,可不就是看不上县主,想做公主吗,自己都已经认了她做义女了,她又要给太后做养女,如此贪心,惹怒了陛下可怎么办!

哪怕陛下不怒,太后娘娘的亲兄长可是让她杀了啊,这不是送上门让人报复吗!

“可以。”

裴琰温和的嗓音从御座传来:“母后这几日恰好旧病新愈,还有些不愉,你若觉得能服侍好,便过去伺候,若不能,就住去皇后宫里,为母后念经祈福一段时日吧。”

这是便是愿意找个借口,把郑月昭封为公主的意思了。

郭镇雄大松了口气,经过一场大战,他再也没有之前那么冲动气盛了,跟郑月昭一起重新下跪谢恩。

待他们退下,裴琰抬眸看着站在御座旁的姜姝仪,问:“方才想做什么?”

姜姝仪心虚一瞬,乖巧地眨眨眼:“怕陛下握得累了,想让陛下歇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