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春末夏初了,她穿了件轻薄的藕荷色衣裙,腰窝微微凹陷,纤细的指尖捏着书页来回摩挲,松开后书页很快卷了角。
作为一个爱书之人,裴琰眉心轻跳。
姜姝仪正对着枯燥乏味的文集消磨时光,忽然眼前的书本就被一只手拿走了,不用想也知道是裴琰,笑着扭头,就被他用书卷轻轻敲了敲头。
“你若是皇子公主,朕现在一定打你。”
姜姝仪还懵怔呢,被他拿翘了边的书放在眼前才明白。
她心虚一瞬,而后立刻变得可怜巴巴:“可臣妾不是皇子公主呀,臣妾小时候好可怜呢,没人教臣妾该怎么读书,也就跟着陛下这些年才学了一些,陛下忍心因为这种小事打臣妾吗?”
裴琰纵然知道她在卖乖,可还是心软了。
不过是一卷孤本罢了,原是他没有好好存放。
芳初早已识趣的后退了,裴琰将书放在一旁,在榻边坐下,手掌覆在姜姝仪的腰上,力道适中地按揉着问:“还难受?”
酥麻和痒意一起传来,姜姝仪一下就受不住了,像一尾刚被捉上岸的鲤鱼一样,快速翻身按住了裴琰的手。
对上裴琰询问的目光,她红着脸细声道:“好痒!”
裴琰顿了顿,看一眼芳初:“她给你揉便不痒?”
芳初险些没忍住笑,努力低着头一脸凝重。
姜姝仪快速点点头,看裴琰面色有一些淡了,赶紧道:“这也不是臣妾愿意的呀,大概是平日陛下平日碰臣妾时总不太正经,所以臣妾才受不了的,陛下若不高兴,就和夜里一样,强压着臣妾继续试试,兴许臣妾习惯了就好了。”
裴琰难得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看姜姝仪又要张口,他抬手捂住了那张嘴。
“你......”
一时不知该怎么教训。
裴琰看向芳初,吩咐:“把朕的书放回去。”
芳初一边想看戏,一边又知道作为一个合格的宫女,这时候应该立刻溜之大吉。
最后当然还是俸禄战胜了一切,她拿起书满脸正气地应声退了出去,顺便帮主子们关上门。
姜姝仪见裴琰把芳初都支走了,顿时有一些紧张,扯扯他的衣袖提醒:“摸摸可以,但陛下不要做别的了,臣妾还没缓过劲儿呢!”
裴琰才松开的手又按了回去。
他低头看着一脸不明所以的姜姝仪,语重心长道:“你若还想再缓缓,就不要再说这种话。”
稍顿,裴琰又立刻补充:“你在宫中地位尊崇,若被人听去了,威仪还要不要?”
姜姝仪又不是傻的,大庭广众下自然不会口无遮拦。
至于芳初和程守忠父子几个乾清宫的宫人,平常当着他们搂搂抱抱本就是常事,还有谁敢议论她吗?
姜姝仪更相信裴琰的前一句话,自己再说下去他就克制不住想欺负自己了!
她斟酌利弊,轻咳一声,拉着裴琰的手放到自己脸颊旁,蹭了蹭道:“臣妾错了,陛下还是摸摸臣妾的脸吧。”
裴琰不轻不重地捏了她一下。
姜姝仪笑着抱住他。
裴琰眉眼亦弯了起来,摸揉着她的后脑,温声道:“西阗要与大渊联姻,朕今日在朝堂上,拟定了同安和亲。”
和亲在本朝倒不罕见,先帝便前后封了五六个公主去番邦和亲,但那都是宗室女或宫女,还没有真以公主和亲的。
裴琰看出她的疑惑,给她讲了西阗之事。
“朕以后要独宠你一个,西阗公主来了也会日日独守空房,若再与你起争执,朕还会处置她,然而那样无异于是在打西阗的脸,给了他们撕毁条约的借口,所以朕不能要他们的公主,和亲之事本也可以不应的,拓跋翰此刻初登帝位,正是手忙脚乱之时,朕不应允他也会暂且臣服,只是同安欺负过你,朕心中仍过不去,索性送她去西阗。”
姜姝仪没想到是因为自己,顿了顿,仰头望着裴琰软声央道:“如果能不送公主去和亲,还是别送了吧,臣妾被陛下教着看了几卷史书,曾读到过两国反目交战,斩下和亲公主头颅祭旗的,实在心惊胆颤,同安只是与臣妾打了一架,也已经受过罚,认过错了,大不了改日臣妾再欺负她几回,实在罪不至和亲呀。”
从小姜姝仪每每受了委屈,姨娘为她求不来个公道,便会怜惜地摸着她的脸说,以后一定要嫁个好人家,女子前十来年在父母手下过活,嫁人后可就全然依靠夫君了,嫁的好能脱离苦海,嫁的不好便是踏入地狱,侯门千金也白搭。
姜姝仪确实在嫁入东宫后,彻底脱离了苦海,大姐则因为父亲清高,被嫁给一个“未来可望”的秀才,从趾高气昂随意欺负妹妹的千金小姐变成了抱着孩子来娘家求接济的民妇,前年穷秀才因屡试不第,决定回老家乡下开私塾,大姐绝望,跳井自尽了。
所以于姜姝仪而言,对一个女子最恶毒的诅咒就是所嫁非人了,除非深仇大恨,否则都不至于此,更别提和亲这种所嫁非人都不足以形容的婚事了。
第85章 赌气
裴琰看出她是真的求情,不是故意矫揉造作,轻轻“嗯”了声,提起别的让她高兴之事:“说起读书,朕近来略有闲暇,可以继续教你。”
姜姝仪沉默片刻,忽然哎呦一声,揉着太阳穴躺回榻上,眯起一只眼瞧他:“陛下,臣妾头好疼呀!”
裴琰看着她,眸中浮现微微疑惑:“你不想跟朕读书练字了?”
姜姝仪之前赖着跟他读书,那是为了争宠,现在不用争宠了,自然有些懒怠。
比起自己学书练字,她更喜欢看裴琰忙于政务,然后在一旁添乱。
可她看裴琰眼中除了不解外,似乎还有些许失落黯然,纵然不知是不是看错了,可姜姝仪心里仍是不忍起来。
“嗯......也不是不想。”她眨眨眼转了话头:“只是臣妾这次要学的话,就和之前的学法不同了,也不知陛下应不应允。”
“读书还有什么学法?”裴琰纵容地笑着:“你说给朕听听。”
姜姝仪立刻坐了起来,理直气壮地要求:“臣妾要陛下抱着才肯读书,练字练累了呢,也要陛下揉揉手腕,如果学得好,陛下要有奖励,但若学得不好,陛下可不许凶臣妾一句,从始至终都要温温柔柔的,不然臣妾就哭给陛下看!”
裴琰越听笑意越深,而后似是无奈,叹了口气:“怎么这样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