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跟着侍者走到环境雅致的包间内,两人面对面坐下。

司明拿起菜单来随手翻着,低头不语。

萧逸先开口,语带调笑:“我挺佩服你,居然能够跟我哥化敌为友。当初放你走的时候,我一直担心他会不会一怒之下到处追杀你们,顺便把我这个叛徒给关禁闭。”

司明抬起头来:“你哥起初一直不肯让我见你。他怕我说出真相后,你会心软。”

萧逸拿起杯子,喝了口水,“那后来为什么反而是他主动打电话叫我去见你?“

“自然是我提出了条件,把天宇每年盈利的百分之五十全部转给他,这是叶叔叔临终之前留给我的筹码。”

“如果我不帮你,你那筹码不是白费了?”

“我相信,只要你知道了你哥想利用我逼疯叶敬辉的计划,你一定不会坐视不管。我只是跟你打了个赌。”

萧逸看着他,良久,终于轻轻吐出口气:“你赢了。”

“你也没输。”司明微微一笑,“只有输不起的人才会怕输。你跟我,还有叶敬辉,都不是输不起的人。”

萧逸笑笑,接过菜单来点了几道菜。

沉默片刻,司明突然道:“阿辉还不知道你的身份,或者是知道却假装不知,所以,你们之间也不是不可挽回。”

萧逸抬头看他,眨眼:“你对他那种强烈的保护欲,不是应该把我隔开至少三米才对吗?”

“他的私事,我不会干涉。”司明轻声地道,“是和好,还是决裂,我相信他早就有了打算。”

萧逸敛住笑容,扭头看向窗外,黄昏的金色阳光晃得有些刺眼,跟多年前初见时那么相似。

“我差一点让你们永别。”

“终归是差了一点,不是吗?”

萧逸沉默良久,终于轻轻微笑起来,“是啊,幸好差了一点。”

两人便举杯,相视一笑。

这些年一直活在噩梦里,在精心布置的局终于收网的时候,却没有一点开心的感觉。

萧逸还记得,那天晚上自己被噩梦惊醒时,坐在床边的哥哥脸上虽然瞬间隐去了疲惫,鬓角却没有办法隐藏那几根刺目的白发。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很累,也很心疼。

这种报复简直毫无疑义,兄妹几个却为此付出了太多。

他们就象是井底之蛙,为了那些被刻意放大的仇恨撞得头破血流,却不知自己看到的那片天空只是井口的一小块方格。

就算叶家兄弟都死光了父母也都不会回来。就算父母回来了自己也已经不认得他们。其实仔细想想,一出事就扔下孩子们去跳楼的父母,真值得兄妹几人拼上自己的一生吗?

过了太多年,连父母的脸都记得不太清楚,亲眼看着母亲坠楼的记忆之所以鲜明,并不是仇恨太深,而是年少时惊吓太过。

这样的复仇,又是为了什么?牵连了那么多人,布了那么多局,就算赢了又如何?

为了报复而设下的局里,却遇到一个真心相待的朋友。如果把那唯一的朋友也抹杀了,以后便是彻底的孤独。

那时候会不会突然想起那个人的脸。

想起两人曾并肩作战的岁月,想起彼此相视一笑时的默契,想起曾经跟那个人一起在学校排队买早餐的日子,想起两人开着跑车漫无边际兜风的时光……

或许那才是这辈子最充实和快乐的。

那个仇恨的包袱太过沉重,压了他太多年。

所以在背叛大哥,暗中放走司明的那一刻,萧逸一点也没有后悔,心情反而更加的轻松。

或许大哥也是明白的,只是这些年在彼此“一定要报复”的承诺中,每个人都把自己逼到了死角。

萧逸看着坐在对面似笑非笑的司明,轻轻吐出口气来。

“阿辉回来之后,你给我电话,我想,我也该见他一面,说清楚。”

司明点头:“好,我很乐意当你们的接头人。”

“不怕我把他拐了?”

“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萧逸笑笑,突然话锋一转:“关天泽的案子下周就开庭了,你觉得结果如何?”

司明放下菜单,抬起头来,淡淡的道:“实话说,关天泽吞掉的那笔巨款,是阿辉透露给陈然的。他是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让关陈两人内斗。如今陈然出庭作证提供证据,关天泽的罪名一定会成立。这件事我不想再掺和,我父亲不希望我对关天泽出手,既然阿辉要清算旧账,我们静观其变就好。”

萧逸笑着道:“叶敬辉真是有仇必报,借刀杀人,手段高明。”

“就算没有他,关天泽和陈然闹翻也是迟早的事。”司明嘴角轻轻扬起个笑容来,“不然,陈然也不会换掉关天泽给我的药,还有他的枪。”

两人相视一笑,不再多话。

关天泽那样的人,虽然嘴上说喜欢,可要是你做出有损他利益的事,他还是会毫不犹豫拿枪指向你。关天泽算来算去,最终还是漏算了一步。他常说金钱和权势才是最实在的东西,却忘了建立在金钱和权势上的感情最不堪一击。如今他跟表弟走到兔死狗烹的地步,也算是自作自受,罪有应得。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司明看了眼来电显示,脸上褪去冰冷,眼中也渐渐浮起一层笑意,接起电话叫那个熟悉的名字:“阿辉。”

“我刚到悉尼,入跟你说一声。”电话那头传来水流的哗啦声,他似乎在浴室里洗澡。

司明微微一笑:“旅行还愉快吗?”

“还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