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庸赶紧在一旁阻拦道:“好说!好说各位!不要吵,不要吵啊。”
阿尔斯楞不见分毫怒色,狮王沉默着,像是默认他这句话。吉白樾眉上疤痕近处看是触目惊心,他道:“樾还要多谢狮王宛泽一礼,这条疤一世不抹,樾就用一世来磨北阳刀。”最后一句话他压近低声,一字一字道:“你、们、都、要、偿、命、来!”
阿尔斯楞从始至终不置一词,不作一声。
“这是做什么!”萧禁终于赶到,翻身下马到两人身边,却如何也拉不开。他一急又拍大腿,道:“二位何苦来哉!要在这京都大街上干一架不成?好歹都是成名前辈,别”正说着,他腰侧的佩剑陡然擦锵一声格撞在这两人之间,剑刃不知怎么滑出半截寒芒,生生阻开两人。萧禁舌头一打结,“诶,诶!这、谁动我的”
回头一看,只有个辛弈尔雅无害的站在身后。萧禁猛然拉回声音,拐了弯道:“诶不是,谁动到我了!”
要死!
谁知辛弈还有这一手!
吉白樾退后几步,越过阿尔斯楞擦身辛弈,对后边的蒙辰道:“走罢。”
蒙辰赶忙下车,将马鞭抛给萧禁追上去,喊了声:“小晖阳侯,交给你了!”
“喊大人,萧大人!”萧禁接了马鞭在手中绕了绕,将剑妥善收好,对阿尔斯楞道:“狮王可别坏了兴,前边请着?”
阿尔斯楞将辛弈看了又看,他道:“我竟险些看走了眼。”
辛弈酒窝微旋,恍若未闻。
阿尔斯楞一言不发的将马索性解开,连缰绳也不用,翻身跟上马车就走。
胡庸要陪着察合台,还有劝阻息怒的重任,收拾这儿自然就是辛弈的任务。见马车走远了,萧禁立刻跳脚,指着辛弈气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你可以啊!”
辛弈将一直垂着的左手抬起来,指尖霍然是一张字条。他将吉白樾的字看了,对萧禁笑了笑,谦虚道:“还可以。”
“你这家伙。”萧禁抖了抖身,“一离了柏九就像换了个人。”
辛弈背手叹息,语气老成道:“不过对人各有姿态罢了,你见嫣姐时也不是这个样子吧?”
“我姐又不和我好。”萧禁挺了挺胸,拍的响亮,“以后我要是有媳妇了,在她面前我也敢横!”
“行啊。”辛弈笑,“我记着了,将来一定转告贵夫人。”
两人东拉西扯闲聊一阵,萧禁忽地想到,“那吉白樾怎么不理你啊?”
辛弈的字条早已经碾没了,他道:“那是害羞。”
“……”萧禁自觉闭嘴,叫人给了他新马车,立刻上马滚蛋,不想再和这人聊一句。
辛弈遗憾的上了马车,心道又要憋着了。
第22章 吉白
辛弈到笑笑楼时胡庸正陪察合台看京都长庭的俯景,察合台神色还有余怒,看来是还没有缓过气。阿尔斯楞在看台边上自己独处,他上来了也只是扫了一眼。
辛弈没坐下,就见个眼熟的脸在边上晃。他看清,是笑笑楼常见他的掌柜。辛弈想了想,朝边上走过去。
“一早就知道世子爷要来了。”这掌柜慈眉善目道:“世子爷平日里好的糕点小吃楼里都备着了,若是世子爷得了空想尝尝,尽管抬个手,咱就立刻给世子爷上”
辛弈含笑颔首,这掌柜又陪笑一番,才规规矩矩的退了。这笑笑楼的吃食花样多,往常辛弈没事了也喜欢在这尝尝。这掌柜猴精的人,恨不得什么好的都给他捧上来,就怕他吃得不开心,叫柏九也不开心。
这么一想,辛弈脸颊便有些微红。他觉这天越来越热,抬手想松松扣,结果手指都摸到领了,才猛然想起来,又放下去。
昨夜……咳,还是继续捂着吧。
尔后笑笑楼又上了冰,和着水果点心,也算解了些热。送到辛弈这一份时,可以看出是花了大心思,倒不是说这派头逾过了察合台,就说这精细的劲,拿到手立刻就能察觉到与旁份不同。果肉到了口中是冰凉的触感,辛弈含了一小片压在舌尖,借此驱散体内一点点暑热。可惜不怎么见效,只能驱散无聊。
察合台兴致不佳,胡庸也无法,最终只能草草归去。辛弈困倦了一下午,却并未直接回府,而是转道去了一处寻常别院。
这院子落在京都里不大不小,寻常普通,瞧着不像是权贵,而像是小康之家的匹配。
辛弈到时院门已开,一个垂髫稚子守在门边等着,见着他,连忙行礼,带着他往里去。辛弈便入了院,过了厅这稚子便退下,吉白樾正站在一个槐树下等待。
“世子。”吉白樾负手而立,光影下的瞳眸变幻莫测,他静静道:“我待世子已久。”
辛弈停在厅下看着他,并不接话。
吉白樾抬首,看着自己头顶满茂的槐叶,“我与世子上一次见,还是二公子归去时。”他微顿,“时间过得真快。”
吉白樾在燕王府中,还真的不短。他是大哥副将,也极得父亲赏识,能教他三哥弓箭骑术,且性情和善,处事果断。在他大哥心中,此人既是挚交好友,又是情同兄弟。而如今站在树下的,却与辛弈曾经见过的截然不同。
“世子见我不如旧时,我见世子也不同往日。”吉白樾移回目光,道:“我此番前来,是为世子。”
吉白樾知他能言,辛弈便酒窝微陷,道:“辛弈废棋一颗,何能让吉白将军奔波而来。”
“棋局方开。”吉白樾见他没有丝毫波澜动色,不禁上前一步,道:“世子却没有将自己摆在一个废棋该在的位置。”
“纵横走势皆不由我。”辛弈眸中微沉,“将军找我有何贵干。”
“公子葬身宛泽,今葬在划境之沿,你从辛振宵处脱身,却看也不去看。”吉白樾冷色,“世子,未免令人寒心。”
黄昏夕光渐埋,辛弈眼中的光似乎也随之渐没,他道:“我本就是个没心没肺之人,有何奇怪。”
“你可是恨我等于辛振宵在时对你不闻不问。”
辛弈眉间疲倦,道:“倘若将军赶来只为此一问,惊动大苑人的代价未免太大了些。”
吉白樾道:“我为见世子而来的话绝非客套。世子在京都,究竟在做何打算。”
“那是我的事。”辛弈越发疏离,“与北阳无关。”
“哦。”吉白樾冷笑道:“身为燕王世子,到死都与北阳分割不开,世子此话真是稚气!如今三十万北阳军权皆要入你之手,难道你就甘愿龟缩京都和一朝权臣不干不净!柏九今日惜你怜你捧你宠你,难道这一世他都能做到不差如今?燕王殿下四个儿子,你兄长三人皆是傲骨风正!为何到了你,却染了断袖之癖!”
“与你何干!”辛弈猛然抬眸,温润之气一扫而空,他道:“三十万北阳军权?三十万北阳军权!将军说话何尝不稚气,而今的北阳军真的还有三十万吗?军权若是当真顺利在我手中,恐怕上津先坐立不安!”他越步对上吉白樾,讲话竟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他道:“我也想问一问,我娘的骨灰是因何落在了皇宫之中!我三哥行军怎么就中箭身亡!宛泽一役死伤无数,吉白樾,我大哥垫给你的路,你可还踩的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