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走进一家工坊铺面修整的颇为体面的冰窖,门口悬挂着“福佳冷窖”的牌匾,一股冷气扑面而来,令人精神一振。
冰窖中,几个伙计正忙着将冰块从池中捞出,堆放在一旁。
作坊的掌柜是个精瘦的老者,见有客人上门,连忙迎了上来,满脸堆笑道:“两位贵客,可是要买冰?”
温绮罗这些时日收冰,早已把各家冰窖的存货销买一空。他们虽觉古怪,这寒冬腊月的何处用冰如此巨数,可送上门的买卖,却是没有不做的道理。
冰窖内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冰雪气息。一块块晶莹剔透的冰块堆积如山,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幽幽的光芒。
温绮罗仔细观察着这些冰块,发现其中不少都混杂着泥沙和杂质,显然这制冰的工艺并非那般精湛。
“老丈,我等不是来买冰的。倒是想问问,你这冰窖和制冰的方子,可愿转让?”
老者一愣,随即笑道:“贵客说笑了,这冰窖可是小老儿一家老小的生计,如何能转让?”
温绮罗也不恼,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放在老者面前,“老丈不若开个价,我等也是诚心实意,想要买下你的冰窖和方子。”
老者眼中闪过一丝狐疑,又打量了温绮罗两眼,但还是摇头道:“贵客有所不知,如今这生意不好做,小的这冰窖虽小,却也养活了一家人。若是卖了,小的可就没活路了。”
温绮罗也不多言,又让紫珠取出十锭银子,放在桌上,“三倍。”
老者呼吸急促,眼神闪烁,显然已经动心。
“五倍。”温绮罗再次加价,见老者还是面容踌躇,并不想就这么坐定价格,当即作势要走。
这时老者眼见温绮罗将一锭锭银子收回,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原本贪婪的目光也染上了一丝慌乱。
他搓了搓手,干笑道:“贵客莫急,莫急啊!有话好商量,有话好商量。这五倍……五倍是不是少了点儿?小的这冰窖,祖上传下来的,不说这制冰的秘方,就这窖藏的规模,在这城北也是数一数二的……”
温绮罗停住脚步,浅浅回头看了他一眼:“哦?那依老丈的意思,是要多少?”
老者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伸出一只手,颤巍巍地比划了个“十”。
温绮罗却不接话,只对紫珠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冷窖。
老者见状,顿时急了,连忙拦住她们:“哎哎哎,贵客,别走啊!老朽…老朽再让一步,八倍!八倍如何?”
温绮罗依旧不为所动,迈步便往外走。
老者脚步不停,追上她们的步履,“六倍!六倍总成了吧!贵客,您行行好,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就指着这冰窖过活呢!”
温绮罗走到阳光下,散了些衣裳上的寒气,语气淡淡:“老丈,你这冰窖虽好,于我而言,却并无多大用处。你这窖藏空间有限,产量也低,我若要大批量制冰,还得另寻他处,实为不妥。”
说罢,便再不理会那老者,带着紫珠入了马车。
紫珠满腹疑惑:“女郎,您既然有意买下冰窖,为何又……”
“我不过是探探这城北的行情罢了。这些小作坊,技术落后,产量有限,即便买下,也无济于事。与其浪费银钱,不如另寻出路。”
紫珠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忍不住问道:“那女郎打算如何‘另寻出路’?等清音从兰州回来,也还需些时日,再者也不知他在那边顺利吗……”
温绮罗眸光微闪,望着城北鳞次栉比的作坊,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既然他们不愿意卖,那便让他们开不下去。”
接下来几日,温绮罗每日都带着紫珠在城北四处“考察”,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暗中观察着这些作坊的运作模式和产量。
这些作坊的制冰方法大同小异,皆是利用硝石吸热制冷的原理。但由于技术落后,产量低,成本高,利润也十分微薄。
温绮罗心中已然有了计较。她索性将剩余的银钱,一股脑收购了大量的硝石,比起冰块,硝石的成本要低的多。
囤积好后,便待时机成熟,低价抛售,意图扰乱冰窖的行情。
城北冰窖购入硝石原料的价格虽落了不少,可冷藏价也应声而落,那些小作坊原本就利润微薄,如今更是雪上加霜,叫苦不迭。
第二十七章 入份子
福佳冷窖的老者看着门可罗雀的店铺,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前几日那位出手阔绰的女郎还让他后悔不已,如今却是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这冷藏价一日比一日低,他就算降价也无人问津,再这样下去,他一家老小可真要喝西北风了。
福佳冷窖的老者颓丧地坐在门槛上,望着空荡荡的街道,长叹一声。往日里,便是再不济,也能有些散客来买些冰块,如今却是连个鬼影子都瞧不见。
温绮罗这几日的大手笔,他不是没听说。
起先他还暗自嘲笑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郎,竟妄想扰乱城北的冰市,可如今这冰价一落千丈,他才知道自己才是那井底之蛙。
这女郎,分明是早有预谋,步步为营,将他们这些小作坊逼上了绝路!
“爹,咱们…咱们真要关门大吉了?”他那不成器的儿子哭丧着脸,凑到他跟前。
老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关门?关了门你吃什么?喝什么?一家老小都指着这冰窖过活呢!”
他烦躁地将烟杆往地上一磕,起身便往屋里走:“我去想想办法,你且顾着店面。”
倒是温绮罗这几日心情大好,眼见着城北的冰价一日比一日低,她知道,自己离目标越来越近了。
紫珠忍不住问道:“女郎,这冰窖价值跌了虽好…可咱们亦没什么银钱了。”
温绮罗轻抿一口茶,慢悠悠道:“不急,再等等。银钱自会有的。”
她要等城北这些小作坊彻底支撑不住,等他们走投无路的时候,她再出手,才能将利益最大化。
温绮罗不禁又想到温长昀给的那三家铺面,既是铺子里的人不得心,索性就用好他们的最后一分价值。
又过了几日,城北的冰价已经跌到了谷底,那些小作坊纷纷关门大吉,就连那福佳冷窖之流,也是大门紧闭。
温绮罗这才带着紫珠,前往清风茶肆。她想以这三家铺面为抵押,用以换取现银。
清风茶肆依旧是那般雅致清幽,只是今日,温绮罗的心境却与上次截然不同,此行也不再遮掩身份,对虞家郎君也有结交之意,索性穿了女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