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念真能做出留在北都的选择, 确实让谢铭瑄有几分刮目相看。
她原本是不相信她能撇下家庭的羁绊,所以才将薛曼珠派去北都?,防止她回金城后, 北都?无人可用,没想到徐念真倒是果敢,壮士断腕, 没有丝毫留恋, 想必这个问题,她早已在?心中权衡过无数遍了。
犹记得她刚在自己手下做事时,颇有些犹犹豫豫, 自?轻自?贱,加之和?谢铭瑄年?纪相差太大,思想和?行为模式上用的都是老旧的做派, 实在?是她的土系异能得天独厚,在?城建方面也着实有两把刷子,那时谢铭瑄刚接手南城无人可用,只能捏着鼻子忍了她的种?种?缺点, 却不想一转眼,她已经历练得如此果敢坚毅。
可见人的性格不是天生的, 更?不是恒定?不变的, 把同一个人放在不同的环境中,自?会?激发出他内在不为人知的特质, 很多人灾变后性情大变,也都?是这个原因?。
谢铭瑄不由想到,如果没有这场旷古绝今的天灾, 她也许仍旧是那个只知舞刀弄枪,运营着半死不活的社交账号, 最大的心愿是继承谢家刀法的小姑娘。
如果谢茂典还活着,她也只会?每天惹他生气罢了,毕竟那时候,她一直与社会?的主流价值观背道而驰,心中对传统不屑一顾,又始终做不出一番作为,用世俗的成功证明自?己这些事情,那时的她自?然是无法承认的,然而时过境迁,她坐在?金城之主的宝座之上,才终于能客观地审视当初的那个小姑娘,她是拧巴的,也是尴尬的。
不过曾经的一切不合时宜,都?已经不重?要了,时代新的篇章已经翻了过去,她们人生的新篇章,也终将到来。
送徐念真出城主府时,赵家父女已经在?偏厅等候多时了,赵卯卯一个箭步上前,挽住了她妈的胳膊。
“妈,你可算忙完了!我和?爸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的,才把你盼回来!”
她眼中一派天真眷恋,可徐念真知道,短暂的相聚过后,又将是漫长的分别?。她看向小女儿的眼中难掩不舍,伸手?慈爱地摸了摸她柔软的短发。
“多大的人了还撒娇,也不怕谢城主笑话。”
卯卯俏脸一红,低下头去。
谢铭瑄笑了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卯卯还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如果没有灾变,她现?在?还在?学校背课文呢……不过说起来,主城的学校快运营了,到时候你和?盈盈都?给我上学去。”
“啊?”卯卯苦着脸道,“可南城还有好多事儿要我处理呢!”
“不冲突,让老师晚上给你们开小灶,这点特权,咱赵城主还享受得起。”
赵卯卯看看她妈,又看看她爸,二人都?是三缄其口,没一个愿意开口为她说几句话,整个人顿时萎靡了下来,耷拉着脑袋,像只霜打的茄子似的。
她是个早熟的姑娘,但毕竟不是什么?天才学霸,心中还是有些小孩儿心性,学这种?东西,一天也不想多上,而且她如今总揽南城大小事务,确实忙得四脚朝天,哪还有心思坐在?教室里上课。
卯卯自?然有她的一套道理,可惜面前三人,没一个人站在?她这边,她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徐念真难得回来一次,谢铭瑄想让他们好好聚聚,于是没再多说,挥手?送别?了赵家三口。
走到门口,赵卯卯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看了谢铭瑄一眼,张了张嘴,又一脸纠结地闭上了。
谢铭瑄斜了她一眼,撇嘴道:“说吧,什么?事儿让你这么?为难。”
赵卯卯看了她爹妈一眼,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快步走到谢铭瑄身?边,附在?她耳边快速道:“城主,梁大哥病了。”
“什么?病?”
“好像是胃有什么?毛病,我没细问。”
谢铭瑄不明所以:“所以呢?”
换个人来,肯定?要批判她无情,对旧情人的病痛视若无睹,然而共事这么?久,赵卯卯对谢铭瑄还算了解,谢城主脸上的表情告诉她,她只是不明白,病了不是应该看病吗,卞院长和?南城也有合作,找他不是什么?难事儿,为什么?特意告诉她。
“您去北都?之后,他就常常酗酒,我觉得他是心中郁结……您要不要去看看他?”
谢铭瑄尝试着理解了一下其中的逻辑,鲜少地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如果他真是旧情难忘,我现?在?出现?在?他面前,怕是更?让他扎心。”
卯卯想了想,也有些纠结,当了南城之主后,她觉得自?己就像身?怀宝藏的稚童,颇有些战战兢兢,每天觉都?睡不踏实,脑子里全是南城的大事小情,就怕自?己哪件事判断失误,惹了大祸,那段对梁英哲那段似是而非的迷恋,似乎也在?这种?如履薄冰之中消失了。
只是那日看着他递上来的告假条,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儿,想起来金城之前,几人在?鲶鱼小队中,梁医生一直是照顾众人的角色,尤其她的身?体不好,受梁英哲照顾最多,却不想如今大家生活都?好起来,各自?有各自?的事情忙碌,他却一蹶不振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在?她的理解中,如果谢铭瑄能去开导开导梁医生,那他大抵是会?好受点的,可谢铭瑄说得也不无道理,如今她已经是少帅的妻子,梁医生再见她,估计也只能是怎么?看怎么?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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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最后谢铭瑄还是去了。
为免兴师动众,被某个爱吃飞醋的幼稚鬼知道,她穿了件黑色风衣,戴着口罩和?帽子,独自?驱车前往清雅居。
楼梯间里光线昏暗,防盗铁门打开,室内的灯光倾泻过来,谢铭瑄一抬眸,正对上刘兰复杂的目光。
她依旧穿着她心爱的旗袍,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发间斜斜插着一根玉簪,没带什么?贵重?的首饰,整个人便是一派雍容大度,只是比起从?前,她似乎苍老了不少,眼角皱纹丛生,脸上精致的妆面都?掩盖不住。
“是你?”她惊讶了片刻,微微颔首,“谢城主,请进。”
比起当初的刻薄,如今倒是温顺了不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铭瑄曾怀着真诚的期待来这里拜访梁英哲的母亲,希望她能和?鲶鱼小队一起生活,可刘兰恶劣的态度,最终加速了她和?梁英哲一拍两散的进度。
谢铭瑄摘下口罩,步入室内:“我听说梁英哲病了,来看看他。”
“是……他就是喝酒喝的,”刘兰眼眶微湿,连忙掏出手?帕拭去泪意,“他在?里屋,您能见见他,也好。”
二人无旧可叙,谢铭瑄点了点头,径直走进卧室。
次卧不大,只放了一张床,一张桌子,梁英哲半躺在?床上,耳朵里塞着蓝牙耳机,手?中抱着本大部头的医学书籍,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看着,床头柜上放着碗刚熬好的肉汤,看着似乎一口没喝。
谢铭瑄在?门上敲了两下,他才抬起头,看到是她,连忙摘下耳机,面露疑惑道:“你……怎么?来了?”
“总归不是来找你母亲联络感情的,”谢铭瑄笑了笑道,“来探病呗,身?体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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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个小手?术,已经没事儿了。”
“那就好,”谢铭瑄走过去,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我听说你在?酗酒,你自?己就是医生,应该知道这样做的危害。”
梁英哲眨了眨眼,恍然道:“卯卯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