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设有半开放的隔断,隔断后挂着深紫色的纱帘,里?面影影绰绰,看不清情景,只隐隐看到纱帘后似乎坐着个女人。
谢铭瑄眉头微皱:“阁下还不露面吗?”
只见那人快走两步,“唰”的一声,动?作利落地拉开了?纱帘。
“城主。”
那人穿着件黑色丝绒连衣裙,脖颈上戴着一圈指甲盖大的珍珠项链,颈间有细密的纹路,暴露出来人年纪不小,但面上保养得极好,瞧着也就三十多岁的模样。
竟真是?位故人,谢铭瑄失笑?道:“邓姐?真是?好久不见了?,没想到你也在金城,还干起了?老本行。”
邓姐面有难色:“这鹤归楼,我大概也开不下去了?。”
“怎么?了??”谢铭瑄上下打量着她,“你有事儿求我?”
她面露挣扎,不知从何?处说起,半晌后,咬了?咬牙,心一横,竟然“噗通”一声,直直跪在了?谢铭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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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她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我实在没招了?才出此下策的,求求您救救我……不,您救救小烨吧!我就这一个儿子,我不能没有他!”
在谢铭瑄的印象中,这个女人像一头矫健的母豹子这种?形容当然不是?说她的体型和身手,而是?她的性格,她不择手段,唯利是?图,但她总是?精力十足,能在男人的世界里?,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无论是?灾变前?,还是?灾变后。
眼前?这个匍匐在地,梨花带雨的女人,她似乎并不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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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铭瑄沉声道:“起来说话。”
邓姐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恭恭敬敬地将谢铭瑄让进里?间的主位处坐下,这才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去年七月,她以嫁给陈老爷子陈雷作为代价,离开巢市,跟着军方长途跋涉,来到了??*? 金城。与丧尸环绕的巢市不同,金城的管理十分成?熟,每日固定派出探险队清扫附近的丧尸和变异动?物,城池四周被城墙包围,又有四座小城相互呼应,即便来了?丧尸潮,也会被很快围剿干净。
那时她为自己的决定庆幸不已,她和谢铭瑄没办法比,小烨身体单薄,又没有异能,如?果留在巢市,他们迟早会被丧尸潮无声无息地吞没,能有如?今在金城生活的日子,她应该知足。
可?惜她的性格,终究是?闲不住的,要她每天伺候陈老爷子吃喝拉撒,她认了?,这是?她为了?保命不得不付出的代价,可?要她成?日里?待着宅院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实在是?憋得慌。
恰好跟着老爷子外出聚餐过几回后,她发觉金城基地气派宏伟,但吃食却简单粗陋,对比灾变前?卷生卷死的巢市餐饮业,这简直就是?一片清澈透明的蓝海市场,她太想重操旧业了?。
餐饮这行她干了?半辈子,已经融进了?她骨血里?了?。
老爷子原先是?不同意的,他不喜欢自己的女人在外面抛头露面,但她邓瑜英何?许人也,软磨硬泡,伏低做小,将一把?年纪的陈雷哄得心花怒放,大手一挥,给了?她一笔钱,让她买下鹤归楼。
陈老爷子只提了?一点要求,将酒楼买下来,当个资产玩玩可?以,但绝不许出去抛头露面,让别?人都知道这酒楼是?他老婆开的,他丢不起这个人。
邓姐自然是?点头应是?,雷厉风行地将鹤归楼重新开业,她精通营销之道,开业便客似云来。这事儿做得十分隐秘,除了?陈老爷子,连陈家人都瞒着,她本人更是?从不在鹤归楼露面,偶尔有事儿,也是?让小烨去传达一下她的意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邓姐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平衡,白天在陈家操持家务,照顾陈老爷子的起居,晚上点灯熬油,处理鹤归楼的种?种?事务,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终究还是?被陈家的儿子发现了?。
陈雷老婆死得早,只留下了?一个儿子,他这儿子着实争气,可?以说陈家之所以能在军中有如?此地位,全是?这位的功劳。
他便是?陈棋。
第149章 第 149 章
谢铭瑄挑眉:“周家军五大上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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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邓姐苦笑道, “事关?周家军,这些事情,我不方便在少帅面前说, 只?好出此下策请城主过来,希望您别怪我。”
原来是在防周如海,谢铭瑄了然道:“接着说吧。”
陈家能有如今的家业, 大半都是陈棋陈上?将挣下的, 因此他才是陈家实际上的掌权人。原本他爹想找个老伴儿伺候自己,陈棋是举双手赞成的,陈雷为了拉扯他长大, 孤寡了半生,临了想开了,想有个幸福的晚年生活, 这本是喜事一桩。但邓喻英并不像表面上的那么老实,她竟悄无?声息地哄骗着他爹花费巨资为她买下了鹤归楼,还闷声不响地将酒楼经营得有模有样,这就让他很不舒服了。
再看邓喻英这女人时, 就觉得?哪儿都不对劲儿。这人虽然一把年纪,但面容姣好, 保养得?当, 说是三十来岁也不违和,这样的一个女人, 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安心在家好好伺候他爸养老的人。
今天她能哄骗他爹瞒着所有人出钱给她开饭店,明天难保不会悄无?声息地转移陈家的财产,这样一个蛀虫待在家里, 实在让他寝食难安。
陈棋提了两点要求,一要邓喻英关?掉鹤归楼, 归还房契,二要她带着她的便宜儿子?滚出陈家。
鹤归楼是邓姐的心血,她自然不愿意?关?,但滚出陈家这事儿,她倒并不排斥。此一时彼一时,此时她已经不是那个求陈老爷子?带自己离开巢市的无?助女人,在金城这片安逸的乐土之上?,她靠自己也能混得?如鱼得?水,陈家媳妇儿这个身份,带给她的只?有左右掣肘。
她原本想和陈棋私下再商量一番,她可以?离开,但鹤归楼的房契,她想出钱买下,按当初的价格,一年后她就能给他付清,哪怕考虑到金城飞涨的房价,再加些她也是能接受的。
没?想到陈老爷子?说什么都不同意?,在家和陈棋大吵了一架。原本是陈棋和邓喻英的对峙,但老爷子?觉得?自己才是最委屈的,为了把陈棋养大,他孤寡了半辈子?,早些年家里没?钱,但他宁可自己吃不饱穿不暖,也没?让陈棋受半点委屈,如今家中富裕了,他也老了,想找个称心如意?的人过日子?,给自己老伴儿花点儿钱,竟还要受自个儿儿子?的脸色,这叫什么事儿?
一顶孝道?的帽子?扣下来,任凭陈上?将在外再有本事,此时也是有劲儿使不出,只?能努力挑刺儿找茬,期望能把邓喻英膈应走。然而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邓姐反而开不了口说要走了,毕竟陈老爷子?还在那儿演一往情深,为了她对抗全家的戏码呢,她装也得?装出几分感?动来。
可这戏码虽然情义?动人,但苦却是她一个人受的,陈家人再怎么样,也不敢苛待老爷子?,于是一个个地玩命折腾她,就连陈棋的女儿陈依依,都耀武扬威地将家中的厨子?开了,阴阳怪气道?,既然邓奶奶喜欢开饭店,想必厨艺也是不差的,以?后就由你来做全家的饭菜吧。
邓喻英那段时间过得?苦不堪言,后来少帅被困北都,周家军乱作一团,没?多久又发生了325政变,陈棋几乎日日都扑在军营中,她才得?了几分喘息的机会,可惜还不等?她庆幸,五天前,陈老爷子?突发心梗,当场去世了。
一时之间,她与陈家人原本就尖锐的矛盾,彻底爆发了出来。
当着满屋吊唁之人,陈棋指着她的鼻子?大骂,说是她害死了自己老爹。
邓姐深知双方的关?系已再无?转圜可能,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屎盆子?扣在自己头上?,立刻反唇相讥道?:“我成天又是伺候老爷子?吃喝拉撒,又是伺候你们一家子?吃饭穿衣,我无?愧于心,反倒是你,三不五时地和老爷子?吵架,在家里抖你的上?将威风,气得?老爷子?血压升高,这才突发心梗吧!”
她在陈家向来伏低做小,没?想到关?键时刻比谁都伶牙俐齿,陈棋被她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陈依依上?前一步,“啪”的一声打在邓姐的脸上?:“贱人!敢这么跟我爸说话!”
邓姐捂着脸颊,环视了一圈围观的众人,忽而失笑?道?:“陈小姐,再怎么样,我也是你的继奶奶,你爷爷才刚过世,你们陈家人,就这么迫不及待地作践我吗?今天大家都看着,我要是明天死路边儿了,就是你们陈家人干的!”
众人窃窃私语,陈依依跋扈之名在金城都广为流传,哪怕是如今的金城之主谢铭瑄,当年也被她当街扔过颜料弹,在家作践继奶奶,对她而言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邓喻英,”陈依依恶狠狠地看着她,一字一顿道?,“你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