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不干他的事啊喂。
(五)
乐宥想要去帝都,白胤就寻了个由头将他送到徐莘爱的车马队里。
临行那一日白胤骑马送了他们一程又一程,莘爱趴在车窗上向他挥手,白胤只笑着和乐宥互拍肩膀。最终白胤的马停驻在送别亭,望着他们消失远方。
莘爱想,倘若能一辈子都留在竹江多好。
乐宥跟在她的马车边,给她编草蚂蚱,陪她说着话。一日路途夜宿,车队停在野路的中途。
徐莘爱伏卧在马车中熟睡,乐宥靠在她车厢外看星汉。夏夜的萤虫飘舞漫天,少年虚虚地捉,像是在捉人生中难以触及的希望。
萤虫忽闪着游动,围绕在他四下。萤光中的年轻人难得温柔,莘爱莫名醒来,悄悄掀开帘角偷看他。萤虫飞跃,乐宥顺势捉到了她的帘角,两个人在萤光飞舞间猝然相视。
女孩子松开的发长长的流泻在她洁净的衣裙,她带着懵懂望着他,像是随时能被吓到的兔子,又像是勇敢凝望的小鹿。小脸在乌发蓬松中显得小巧可爱,让乐宥蠢蠢欲动。
他率先干咳一声,目光游离一圈又落在她脸上,道:“偷看我干什么。”
莘爱惺忪的揉了揉眼,看着他道:“你在捉什么。”
“萤虫。”乐宥将手伸到她面前,莘爱对着他的握成拳的手呆呆看了半响,又迷惑的看着他。
他忽然吁出口气。恶劣地揉乱她的发。摊开握成拳的手,一只萤虫飘飘然的游到莘爱的鼻尖,莘爱有点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小萤虫被吹的晃悠悠。
“以前见过吗?”
徐莘爱摇摇头。
“那还真是可怜。”乐宥在空中虚捉着,道:“帝都给你的生活看起来并不太美好。”
“我想。”莘爱小声道:“我想在竹江生活。”
“理由?因为白胤吗。”
徐莘爱摇头,“因为很......很有趣。”
“是很自由吧。”
莘爱没有应声。作为徐阁老的嫡亲孙女,她的开口言辞意味着太多东西。
乐宥转过身,靠回车厢。
“......希望有一天你能去竹江生活。我希望。”
(六)
入都那一日乐宥很安静。
他的眼睛越过鳞次栉比的楼院高阁,落在了整个世间最中心的地方。
他看着王城。
眼中灼热起来的东西令莘爱难猜,很多年之后她才知道。
那是野心。
(七)
乐宥在纨绔圈中迅速变得炙手可热,他成了各个世家贵子们走马斗犬必请的人物。徐莘爱还困在书房中习字时,他已经混迹在贵圈中名声大噪。
他将竹江街头的连珠球变成了桌案上的案球,引起帝都案球的风靡,就是王宫也未能免俗。紧接着他凭靠纨绔人脉在帝都繁华之处开设第一家案球雅阁,就连朝中政要闲时也愿意前往消磨时间。
乐宥机敏的口才和他过硬的人际手腕让他在帝都短短一年间势不可挡。
一次皇帝击案球时,成王在侧趁机引荐了乐宥,乐宥因此得入王宫,又因善于言辞深搏皇帝开颜。他出入王宫的机会愈渐增多,察言观色的本事如火纯青。
三年后徐莘爱渐渐在徐阁老下朝后的怒色中听闻他的名字,她听闻皇帝取信他甚至到了左右决策的地步。然而徐阁老常常会鄙夷的斥诉他卑贱出身,商人作为,终究是皇帝一时兴起,成不了江山祸害。
无数人都这么想,他们一边巴结乐宥一边腹诽他贱民出身。倘若不是后来那一场帝都惊宵案,乐宥也许真的就只能止步在这里。
也是这场帝都惊宵案,彻底将徐莘爱与乐宥纠缠一起。
(八)
那一年帝都元宵节,徐莘爱应陈家贵女之约赴帝都名宴。帝都贵女们位居水苑,四环珍屏嘉灯光照水面,外庭列坐帝都世家贵子。
宴间名淑软语,贵胄笑谈。
陈贵女于徐莘爱一侧,小声提到乐宥,且道:“听闻此次也在外庭之中,位居末梢就是了。”说着团扇掩面,道:“可惜是个寒门商流,试问哪家高门屑于低亲?”
徐莘爱听着并不讲话。
席间外庭公子们做起流觞之乐,本是风雅之事,偏偏有人言挑乐宥,要他作诗。在座无人不晓乐宥出身,他们道他大字不识,他们欺他卑微无家。
乐宥从末位上站起身,只听他似乎笑了笑,道:“乐某出身微薄,何曾碰过如此风雅之趣,私以为不比三杯浮白来得舒坦。”
名淑们安静下来,神色或鄙弃或轻蔑。外庭不知谁先讥笑出声,除了首座的几位皇家血统,四下皆是嬉笑之容。
然而他只是短暂的停顿,接着俯身从水中拈起樽杯,道:“不过应景讨趣,甘为贻笑。”
随后那首诗做得并不超脱,但是足以震慑席间。念完诗的乐宥举杯冲为首的储君笑了笑,颇显浪荡的一饮而尽。
寂静的跌针可闻。
一声端庄优雅的好字突如其来的打破诡异的气氛,徐莘爱端坐在内,目光平视,似乎能透过屏风的影绰看见他的眼睛。她在各形各色的目光中微微一笑,再次出声。
“爱以为,乐公子此诗甚为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