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凝固的气氛中,冯老太走来了。
不过来不行啊,总不能指望这几个老爷们,或者指望这几个脑子里塞了糠的女人来摆平这事儿吧?
“老二家的,去灶房帮忙去,大壮,你出去买些米面,灶房不太够了。”
冯老太压根不解释,直接给几个人分配完任务,对于周围等着给交代的客人只扯了扯嘴角,强行营业道:“各位客人,我们新店刚开,希望你们吃好喝好,有啥不满意的,还请诸位说出来!”
有人似乎想开口问什么,却又被冯老太打断:“好了,我老婆子就不打搅你们吃饭了。”说完,她便转身走了,走之前还把夏大山捞走了,绝对不给客人八卦的机会!
客人呢?也不是很在意这些,有瓜他们就吃,有瓜吃不到也没事,大不了就,就吃饭嘛!这年头,有份给工钱的活计不容易,他们也不至于为了吃瓜非得抛弃活计,那不是傻嘛!
等早食的客人都走后,也没到巳时,老夏家将店门关上,准备收拾收拾,然后准备午食的饭菜。
夏记饭馆是全天开业的,供应早食、午食以及晚食。这才刚开业,老夏家是齐齐上阵,等开业这段时间忙过去,夏槐是打算把大家分为三波人,不然每个人都全天上阵,就算是郑大桥那样的壮汉,也吃不消!
刚关上门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就听外头有车马人闹声,夏桥正要调侃,不想店门突然被敲的砰砰作响,夏桥刚勾起的嘴角往下一压,诧异地与老夏家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冯老太沉声道:“老二老三,开门去看看怎么回事。”
吴晓蓉心里还惦记着刚刚的猜想,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只是往后倒退着,钻到了灶房里。
冯老太看到,只微微瞥了那个方向一眼,转眼又移开。
夏大壮第一个站起来,毫不犹豫往门口走,他想的很简单,冯老太让他去开门,他就去开呗!
他倒是干脆利落了,可刘秋荷看在眼里却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哎哟!这憨傻的老头子,人都恨不得一步照着十步来走,他呢?恨不得一步直接到目的地!
这要是门外是一些凶神恶煞的人,她跟孩子可咋整?
一联想到可怕的事,刘秋荷打了个哆嗦,心一横,竟弯腰抄起一个板凳,用了毕生最快的速度冲向店门,经过夏大壮的时候,直接一个屁股墩儿将他怼到一旁,胳膊一伸,将店门打开,另一只手牢牢拎着板凳,举的相当高。
夏棉看着刘秋荷的背影,忍不住有些眼热,胸口的地方在微微发烫,好像有什么情绪破土而出。
夏大壮也怔楞住了,他愣愣地看着自己媳妇儿,一瞬间觉得很迷茫,这还是他那个唯唯诺诺、自怨自艾的媳妇儿吗?
他们不知道的是,刘秋荷的眼睛是紧紧闭上的,她根本不敢睁开眼,怕自己的怯懦外泄。
她死了没关系,可这个家,不能没有夏大壮。男人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没了谁都可以,唯独没有男人。
这是时代的可悲,亦是女人的可悲。
可即便是可悲的,可刘秋荷这懦弱卑小的女子所散发的能量,依然在不断闪光。
夏槐第一次正眼去看刘秋荷,她第一次知道,有些能量,不仅仅只有接受到新世纪教育思想的人才拥有。
任何一个社会、时代以及文明,都有值得敬佩、学习的人物。
她想,刘秋荷也值得。
第234章 谁能跟银子生气呢
突然,刘秋荷的胳膊被人拉了拉,她紧闭双眼,根本不敢睁开,只敢用沙哑的喉咙挤出几个字:“谁,谁?”
一双温暖略有些粗糙的手,像是女人的手紧紧握住刘秋荷的:“娘,你睁开眼吧。”
“夏,夏棉?”刘秋荷难以置信后又紧张地虚空挥挥手:“不不,你快退后,别过来!”
夏棉的鼻头一酸,她从小到大就被嫌弃不是男娃,一直认为爹不亲娘不爱。但回想前半生,其实她过得也算不错,至少吃喝不愁,至少嫁的人也是自己喜欢的。
虽然从小到大受到许多白眼,但这白眼里并没有来自爹娘的。虽然娘亲总是自怨自艾,怪自己不是男娃,不能赚钱养家。可是并没有去打她骂她,只是没有关心她罢了。
可是,谁家的女娃有被夸过呢?又不是每个女娃都像夏槐那样幸运。
有时候啊,人呢,要认命,要知足。
想通了后,夏棉含着泪,伸手飞快揩掉眼角的泪珠儿,笑道:“娘,没事的,外面的人不是来找茬的。”
“真,真的?”刘秋荷迟疑了会儿,最终还是没忍住,悄咪咪地先睁开了左眼,看到门外站了乌泱泱一片人,吓得又紧紧闭上眼:“这,这还不是找茬的?这么些人!”
这回倒是不需要夏棉解释了,对面一道笑呵呵的声音传来:“诸位,叨扰了,老夫特意带了薄礼,想来我那侍卫不懂事,所以惊扰了你们。”
刘秋荷越听越不对劲,不是来找茬吗?怎么还带了礼?好奇心驱使她猛地睁开眼,一眼看到门外站着一排侍卫随从。
随从站在一个老者身后,手里各自捧着锦盒,随从周围围绕着一圈的带刀侍卫,瞧他们的神情虽然严肃,但并不凶神恶煞。
“这,这这这...”刘秋荷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不是来找茬吗?哪家找茬还带礼品啊?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远处,冯老太眯着眼看向一身锦衣玉袍的马老爷,挺直了腰板走上前:“原来是马老爷,什么大风把您老刮来了?”
这熟稔又不失礼节的问候让马老爷心神一动,定睛去看冯老太,只见不过是一介粗布短褐的老妇。何时寻常民间也有这样气度的老妇了?然而,他不知的是,冯老太其实心里相当紧张。
知道马老爷也是因为先前侍卫说的那番话,在华亭县,除了县太爷,就是他能有这样的派头了。好在这次确实没有猜错。
松口气的同时,冯老太握在身侧的双手紧了紧。虽说声音与面色无常,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有多么害怕。这一生从未见过什么大人物,从街上百姓的嘴里都能听得出,这马老爷虽然年纪一把了,可人老风流,身家万贯,银钱倒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家还有些背景。不然依照他时不时‘强抢民女’的作风,早晚有一天是县太爷所不能容忍的。
虽说马老爷的手段比那些恶霸更温和,可老百姓家里,谁家顶得住钱财的诱惑与权利的压制?更何况,在这个年代,女子本就卑贱。是以,马老爷向来都是顺顺当当的。
唯独这次桃花村的春兰,他当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不仅为了她大动干戈在桃花村建了财神庙,甚至只是听说春兰随口提了一句夏记,他就记在心上,要给夏记包下来,让春兰吃个尽兴!
想起春兰,马老爷严肃的脸上竟飞快划过一丝淫邪。春兰那丫头,虽说没甚气度在身,可那一身细皮嫩肉,前凸后翘的模样,让人禁不住心猿意马。
若不是春兰家兄弟多,马老爷真不确定这春兰待在桃花村能不能落着好。
她家向来不缺人上门提亲,只是这春兰心气高,谁也看不上。因而,对她又爱又恨的男人不再少数,是以,她平日都要有兄弟陪同,不然自己单独走,指不定哪天就被人敲晕了干坏事!
冯老太活了那么多年,不说成人精,那也得是个老人精了,马老爷刚刚那一闪而过的神情,还能错过她的眼?
她心里鄙夷的同时,仍旧要压着性子好声好气与马老爷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