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从袖袋中取出几只药包和蜡烛,放到盛知春手上后,又重新跪回原地。
盛知春捧着那些药包和蜡烛,举到盛瓴面前:“父亲大人请看,这几只药包便是有人蓄意投放到我那间斋房中用来吸引虫蛇的,而这几支蜡烛”
她有些嫌弃地将它们拿远:“便是这个房间中燃起的。此物十分古怪,燃之有异香,二姐姐和孟表哥便是因为此物才做出如此……事,还望父亲大人查清用此物害人的人,免得伤了二姐姐的心!”
这话说的恳切,就连盛瓴也忍不住点了点头。
可这东西本就是盛元柳自己放的,若是查也只能查到她头上。
她冷笑着斜睨盛知春:“你这贱蹄子,不就是想要置我于死地?我告诉你,就算你再怎么扑腾,父亲他还是心疼我的,你永远也别想高过我去!”
“我告诉你,这些东西就是我放的,那又如何?你那个死人小娘软弱无能,还想要霸占父亲,还有盛璃月!”盛元柳红着眼睛指着躲在方大娘子身后的盛璃月,“遇到事情就去寻娘亲,一点儿嫡女的样子都没有,这个嫡女本该是我的!”
她哭着膝行到盛瓴面前,伸手抱住盛瓴的双腿:“我小娘同父亲青梅竹马,却因为方家一句话,便将我小娘打成了妾室。父亲可还记得,在迎娶大娘子的时候,我小娘还怀着哥哥?这一切本来应该是我的!”
“嫡女是我的,父亲也应该是我一个人的父亲!你一个贱妾所生,怎么能得到侯爷的青眼,怎么能让魏夫子对你照拂有加?这些也都应该是我的!”她笑起来,脸上的胭脂早就花了,衬得她愈发狰狞,“我若是就此委顿下去,那便任由大娘子给我配一个像孟康这样的下人,可我不愿!我要自己来挑,若不是孟康今日碍事,说不定我就已经成了!”
“疯了,简直疯了!”盛瓴嚎叫着,想让盛元柳闭嘴,可她却狂悖地笑着叫着,宛如一个疯子。
盛瓴终于忍无可忍,猛地站起身来,一掌扇在盛元柳脸上。
这一掌用了十足的力气,盛元柳半张脸霎时间肿了起来。
她被扇翻在地上,浑身颤抖着,捂着脸像一头受惊的雌兽,满眼的不可置信:“父亲,你竟然打我?你竟然打我!”
盛瓴似是恍然间清醒过来,想要伸手上前将她扶起来,却被她惊叫着躲开。
她委屈地将自己蜷成一团,眼神警惕地瞪着盛瓴,似乎在防备着他的下一次殴打。
瞧着她那样子,孟康本想上前将她搂紧怀中好生安慰,可方才盛元柳的那些话如同一根鱼刺横在他喉间,吞又吞不下,吐又吐不出。
他闭了闭眼,身侧的拳头松了又紧,终是没有上前一步。
盛知春冷眼看着,心中全无半分波澜。
害人终害己,盛元柳若是老老实实不对自己下手,倒也落不到今日这般境地。
盛瓴后退两步,低头颓废地坐在椅子上,望着那只因打过盛元柳而微微颤抖的手,长长地叹了口气。
“主君,今日之事,必得有个结果。”方大娘子低声催促着。
良久,盛瓴才抬起头来,满面颓色。
“那便让二丫头和孟家侄儿早日完婚吧。”
第37章 自戕
马球会后不出三日,盛家便有了一桩大喜事。
因二姑娘盛元柳同盛家远房表亲孟家哥儿孟康两情相悦,当家主母做主为他们定下婚事。
这场婚事办的略显草率,并未精心挑选良辰吉日,像是为了抓紧掩盖住坊间传闻,随意挑了本月望日,留足了时间够孟家人从乡下赶到渝州城。
因着这婚事仓促,两家人并未做足礼数,只匆匆交换了庚帖,就连像样的聘礼都未备全,让人瞧了不免觉得寒酸。
盛元柳的生母薛小娘知道女儿受了委屈,整日以泪洗面,在书房门前跪坐想要求得盛瓴原谅。
可盛瓴打定了主意不予理会,竟让人将薛小娘锁在院子里,待到二姑娘出阁之后再放出来。
母女两人一个被关在祠堂,一个被锁在院中禁足,堂堂御史中丞府上竟无一人肯为盛元柳绣好出嫁的衣物。
瞧着婚期渐近,此事实在拖不得,便再次落在了盛知春头上。
学堂去不成,盛知春便同郡主告了假,专心留在家中帮二姐姐绣嫁衣。
此刻她凭栏而坐,对着荷塘中逐渐抽芽的荷枝绣着最后一针嫁衣。
关上针后,她仰头望了望有些昏暗的天,不免叹了口气。
明日便是婚期,这婚事似乎并没有人重视,直到现在,盛家阖府上下连个红灯笼都未曾挂上,就连盛元柳自己还被关在祠堂之中没有放出来。
纸鸢拿来一件斗篷,轻轻披在盛知春身上,语气中带着些嗔怪:“姑娘又在风口坐着,虽说近日天气转暖,可夜里还是有些凉的,若是吹着风凉着了,又要喊头疼!”
盛知春笑着拢了拢斗篷,轻声调侃着:“知道了,我的小管家婆,又劳烦你操心了!”
“姑娘!”纸鸢羞得脸红到了耳根,气急败坏地背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这丫头从小就面皮薄不经逗,稍微逗一下变红成了煮熟的虾。
盛知春依言从窗前离开,想着今日绣完嫁衣左右无事,便在院中逛一逛。
刚踏出房门,院儿外便闯进来一个小女使。这女使脸儿生,瞧着不像是秋荷斋的人。
“六姑娘,我是看守祠堂的红螺,是二姑娘说想要让您在明日出嫁前去见她一面。”红螺低垂着头,似乎是头一回代人传话,紧张地手有些抖。
盛知春往后退了一步,开口拒绝:“二姐姐明日便出嫁了,今日更应该好生歇息,我更不该去打扰,你还是回去吧。”
这话刚说完,红螺却颤抖着跪在地上,吓得纸鸢连忙冲过去想要将她扶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这世上还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道理,姑娘说了不去便是不去,你就是跪死在这里也不会去的!”
红螺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把抱住纸鸢的双腿,声音颤抖着说:“姑娘求您救救我,二姑娘说了,若是您不去,她便一头碰死在祠堂里,叫我们这些看管的仆从全都给她陪葬!六姑娘,我家里还有八十的老娘和几个嗷嗷待哺的弟妹,我不能死啊六姑娘!求您发发慈悲救救奴婢吧!”
她苦苦哀求着,声泪俱下,听着让人动容。
朱雀冷着脸从房中走出来,手上还拎着一柄扫帚。
她一面扫着地一面驱赶着红螺:“你家姑娘就算是被关进祠堂里也反省不出什么花样来,你要死便死得远一些,少来我们秋荷斋寻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