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1 / 1)

朱雀张了张口,抬眼瞥见不远处的树梢,又看见盛知春面无表情的脸,只好点头应着:“是。还望大娘子以身子为重。”

“这你放心。”纸鸢守在一旁,连忙回道,“有我在身边,定不会让姑娘受半点儿委屈!”

朱雀点了点头,转身朝着正厅走去。

女使看着此景,朝盛知春接连磕了几个头,也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盛知春背对着纸鸢站着,良久才转过身来,看向她,眼睛红红的,似乎方才哭过。

“姑娘。”纸鸢心疼地上前搀扶住她。

盛知春抬手附在纸鸢手背上,轻轻拍了拍,脸上挂着几丝微笑:“要会豺狼了,你可害怕?”

纸鸢坚定地摇了摇头:“只要跟姑娘在一处,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怕!”

“好姑娘!”盛知春握住她的手腕,朝前走去。

盛家的庄子离着城中的宅子有些远,盛知春一行人坐着马车摇摇晃晃行了半日才赶到。

不知是多久没有打理,那处宅子破破烂烂,甚至屋顶都有些漏风。

门口两个家丁看守着,见有人前来,本是要转身逃跑,却被越诚所率的亲卫拿下扣在一旁。

盛知春由纸鸢搀扶着从马车上走下来,见两人被合力制住,冷着脸上前两步在他们身前站定,开口问道:“是谁让你们在此处守着?”

两人对视一眼,皆闭口不言。

盛知春并不耐烦同他们纠缠,只转头看向越诚:“越大人,此二人便交于你了。”

越诚略一挑眉,应了一声:“夫人放心,属下定将他们审个明明白白!”

说罢,他带着亲卫拎着那两人朝屋后走去。

盛知春重新转过身来,抬脚跨进屋子。

屋门破破烂烂,勉强能遮住些北风,虞小娘便躺在正对着屋门的榻上,屋内四处堆着柴火和破烂的桌椅,就连她身上的被褥也是破破烂烂,到处都是窟窿。

甫一进屋,盛知春便闻到一股恶臭,仿佛什么东西放久了烂掉,而气味的来源正是虞小娘的床上。

她跌跌撞撞地冲到虞小娘面前,颤抖着手掀开盖在她身上的被子,映入眼帘的景象险些让她惊呼出声。

虞小娘浑身上下烂成一片,新伤叠旧伤,伤口还在不断往外流脓,蛆虫在她的伤口里爬上爬下,如此寒冷的天,她的周身竟然蝇虫不断。

盛知春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只张了张嘴,便哭出声来。

她小心翼翼地将虞小娘抱在怀中,却听见虞小娘气若游丝地开口:“我不成了,如今身上脏,别弄脏了你。”

“究竟是谁,谁干的?小娘你告诉春儿,春儿定会揪出凶手!”盛知春泪流满面,手上紧紧抱着虞小娘,生怕下一秒她就会消失。

虞小娘靠在她怀中,拼命抬起手来,冰凉的手指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水,用力挤出一个微笑:“哭什么,我就要解脱了,你该为我高兴。”

她垂下手来,望着屋外雪白一片,声音愈发微弱:“我刚进盛府的时候,也是如今日这般的大雪。如今我走,又下了一场雪,干干净净来,干干净净走,老天还是疼我。”

“阿娘!”盛知春声嘶力竭。

虞小娘终于抬眼看向她,脸上也没了笑意:“你归宁时,我同你讲过什么?”

盛知春抬手抹去腮边的泪水,抽噎着回答:“要好好在侯府,从今往后便是侯府的人,无论发生什么事,也不要总回娘家。”

她微微一愣,似是想到什么,松开搂住虞小娘的手,在她床边跪了下来:“阿娘是否早就想到会有今日,才不让春儿回来的?若是春儿今日没有发觉,阿娘是不是不会再见春儿一面了?”

虞小娘浑浊的眼中似有泪水涌出,她抬手抚上盛知春的脸颊,脱口而出的话却宛如带着利刃。

“我快死了。你要答应我,永远都不要在调查此事,永远都不要回到盛家,要老老实实在侯府过一辈子,你可能做到?”

“不!”盛知春双目赤红,可下一秒,却被虞小娘掴了一掌。

她本就是强弩之末,即便是打在脸上也没什么力气,可盛知春却哭得愈发伤心。

虞小娘拼命撑起身子,手指虚虚抓住盛知春的衣领,泪珠随着她的动作滚落腮边:“你可能做到?”

纸鸢在一旁早已泣不成声,又不敢相劝,只好一声声唤着:“姑娘,姑娘!”

盛知春闭了闭眼,往后退了两步,郑重地冲着虞小娘叩了两个头:“春儿答应阿娘,绝不会回到盛家,阿娘安心!”

她并没有应承下不再追查此事,可虞小娘早已顾不上。

她的脸上蒙上一层暗淡的光,浑浊的双眼望着屋外,声音微弱的几乎听不到:“下雪了,柳郎,你终于来接我了。”

盛知春仰起头来:“阿娘在说谁?”

可虞小娘已经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她睁着眼睛,微笑着,离开了人世。

等越诚带人进来时,盛知春已经在虞小娘的尸身前跪了良久。

他瞧了纸鸢一眼,可那丫头一门心思只顾着哭,根本没看他。

他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单膝跪下:“夫人,地上凉,您还是先起来,莫要跪坏了身子。”

盛知春似乎才回过神来,却也并不动,只是背对着他跪着,声音沙哑:“越大人,你瞧瞧小娘身上的伤,可是时疫?”

越诚上前一步,入目却是虞小娘破败不堪的尸身。

他仔细端详着,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身上的伤口,并不是什么时疫造成,闻着空气中带着腥臭的味道,倒很像是中毒。思及此处,他微微直起身子,转过头来瞥了盛知春一眼,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回答。

盛知春阖上双眸,垂在身侧的双手慢慢捏成了拳:“照实说。”

“是。”越诚硬着头皮回答,“小娘的样子,并不是时疫,而是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