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薛小娘身怀有孕,近些时日盛瓴皆住在听柳苑中。守着爱妾娇儿,盛瓴非但没有休息好,反而愈发憔悴了起来。
昨夜是拜月节,盛瓴由薛小娘服侍着多吃了两盏酒,早早便睡下,今晨却也醒的颇早。
盛瓴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想要挪动着翻个身子,却发现身上趴了一个人。
他惊出一身冷汗,刚要呼叫,却发觉身下传来一股异样,似乎……
盛瓴猛地睁开眼睛,薛小娘正捧着肚子伏在他身上,身着薄纱香肩半露,眼神妖媚宛若盘丝洞里的妖精。
“映儿,你……”盛瓴缓缓阖上眼睛仰起头来,发出一声喟叹。
薛小娘微微笑着,眼角更带着分勾人魂魄的神韵,嗔怪问道:“主君,不喜欢?”
盛瓴强压住眸中欲色,抬手按在薛小娘后脑,将她架了起来:“映儿身怀有孕,绝不可做此事,快快起来!”
“主君多虑了!”薛小娘软声细语地依偎在盛瓴枕畔,伸出纤纤玉指抵在盛瓴唇边,“奴已经问过郎中,此时已经胎像已稳,只要……”
她面上带了一丝潮红,盛瓴愈发觉得此刻温香软玉在怀有些心猿意马,于是抬手搂过她,附在她耳边吹着气:“只要什么,嗯?”
薛小娘一面躲,一面笑得开怀:“只要主君动静别太大,是没事的。”
盛瓴朗声大笑,揽住她翻了个身,又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她的肚子:“你好香啊……”
他刚要继续,却被卧房外的敲门声扰了兴致。
暮冬压低了声音,小声叫道:“主君,出事了。”
盛瓴不耐烦地抬起头来,扬声道:“何事慌慌张张的!”
“死人了。”
盛瓴急匆匆赶到门前时,衙门捕快刚巧派人前来将盛府门前的那具尸体抬走,地上仅余了点滴血色。
他透过门缝瞧过去,盖在那人脸上的白布被风吹起一角,露出腮边的一颗黑痣。
“这是谁?为何在咱们家附近?”盛瓴冷声问着。
暮冬道:“小人听着话头,说是这人乃是朝廷钦犯,偷逃至今,不知为何竟死在这里。”
盛瓴皱起眉头来:“你可曾在附近瞧见过?”
“不曾。”
盛瓴沉吟片刻,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倒也无妨,毕竟是个钦犯,死就死了,想必刑部还要感谢哪位好心人帮他们了了一桩事。时辰不早了,便上朝去罢。”
他甩了甩衣袖,重新返回院子里,着好朝服上朝去了。
今日朝堂之上,有本启奏之人并不多,盛瓴也侧站着,昏昏欲睡等着散朝。
他这些时日也不知是怎么了,竟时时刻刻觉得身心疲乏。此时站在朝堂之上,竟险些昏睡过去。若不是一旁的同僚时刻提醒着他,他怕是会掉脑袋。
他举起笏板打了个哈欠,算着时辰应当是要散了,正想着松泛松泛,却听得不远处又有一人上前启奏。
“启奏陛下,南方水患引起瘟疫,瘟疫蔓延极快,竟使受灾村落中人几乎死绝,不少灾民北上已至渝州城下。守城兵士不知赶来的灾民身上是否携带瘟疫病毒,并不敢放他们进城,只禀了户部在城外设粥厂施粥赈灾,还为陆续赶来的灾民发放米粮。可户部众人中饱私囊,把控粥厂,所用之米竟全都是霉米。灾民本就身子虚弱,吃了霉米更会生病,如今城外已经死了不少灾民。这些灾民怨声载道,若是不加以制止,定然会引发暴乱。”
上奏之人将手中笏板举至额顶,跪下来厉声道:“臣,谏议大夫徐明,参户部尚书方之桓尸位素餐不务正业,至天下百姓和江山社稷于不顾,有损陛下明君仁政,应当贬黜!”
“你,你胡说!”方之桓从侧站的一排臣子之中站出来,急急忙忙扶正了头顶的官帽,上前一步,指着地上跪着的徐明厉声叱骂,“我户部所用之米皆是好米,那些霉米连牲口都不吃,又怎么会拿出来给人吃,更何况那些人都是灾民!”
他神情激动,上表陈词:“陛下明鉴,南方是有水患,可如今皆已平息,受灾严重的村落皆已开始重建,瘟疫也已控制住,并非徐大人口中所说那般严重,根本就是那些灾民为了进城而编造出的谣言,实在可恶。谏议大夫不经查证便红口白牙弹劾本官,怕是有些言过其实了!”
徐明冷笑一声:“方大人此言差矣。徐某身为言官,自然明白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若是徐某并未实地探查过此事,又怎么会今日当着陛下的面来说嘴?方大人若想辩解,也请想些好的理由,免得让人听了贻笑大方。”
“你你你,你简直欺人太甚!身为谏议大夫,平日里竟像村口的长舌妇人一般搬弄是非,简直令人不齿!”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来回辩论着,听得龙椅之上的雍帝不由得皱起眉头。
见两人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便只挥了挥手,身侧的龟文立刻意会,上前一步,扬声道:“二位大人,此乃朝堂之上,断不可失了分寸!”
徐明闭了嘴,横了方之桓一眼,又重新跪在地上:“臣冒死劝谏陛下远离方之桓等奸佞之臣,彻查粥厂霉米一事,以还天下太平!”
这话说完,朝堂之上安静下来,雍帝抬手按了按额角,半眯着眼睛看着下面站着的一众大臣,缓声道:“粥厂一事需得彻查,即便是谣言,也要肃清源头。只是既然谏议大夫弹劾户部,那便不能由户部再行监管之责。众卿可有人愿代替户部,监管城外粥厂施粥事宜?”
大殿之上无一人回应,静的连一根针落下都能听清声音。
雍帝微微坐直了身子,朝前探着头再问:“可有人愿去啊?”
仍旧无人领命。
雍帝冷笑一声,靠回龙椅上:“好哇,好哇!瞧瞧这偌大的朝廷,竟无一人能用!朕养你们便是养的你们一个个尸位素餐,什么事都不做么?”
良久,阶下跪着的徐明直起身子来,毕恭毕敬地回:“安抚灾民乃是大事,为示君恩,可派皇子行事,以彰陛下贤德。”
闻言,朝堂之上的众臣们皆瞠目结舌,瞧着地上跪着的徐明,议论纷纷。
古来命皇子代天子行事,皆是因着定了储君的人选。如今仅有两位适龄的皇子,而雍帝又正值壮年,储君一事本应是再拖上一拖,可徐明这番话,无异于是将两位皇子推到了风口浪尖,无论雍帝选了谁,都是把那位皇子架在火上烤。
若不是徐明平日里刚正不阿的样子,怕是众人都以为他是投到了哪位皇子的门下。
雍帝眯起眼睛在阶下站着的两位皇子身上来回逡巡,心中暗自盘算着。
四皇子老成持重,从不显山露水,因着母妃是玉淑仪,雍帝从来没把他放在眼里,毕竟异族之人,倘若这皇位真叫他拿了去,待百年之后,又有何脸面下去见赵氏的列祖列宗!
雍帝摇了摇头,又看向一旁神色懵懂的五皇子。
五皇子赵承佑虽是元后所出,身为嫡子本应顺理成章承继大统,可他害了元后病逝,又长久地在皇陵居住,从未出来经理政事,对这朝堂之上的事并不熟悉。若是选了他……
雍帝目不转睛地瞧着他极肖其母的相貌,不由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