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突然传来林湛急促的哀嚎声。
楚清阮困惑地回?头,戚暮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前。
而林湛正捂着肚子痛苦地倒在?青石地板上,颤声道:“你竟然敢踹我?”
“你踹他做什?么!”楚清阮一把扯开戚暮急声斥责,看向林湛的目光不自?觉地带上了关心。
林湛艰难地从地上站起身来,笑意欣然,“阿阮,我就知道你是关心我的。”
楚清阮深深吐出一口气背过身去,她阖上眼,清丽的眼角悄然滑下一滴泪珠。
这是她真心爱过念过的男子,又岂是能?说放下便放下、说忘记便忘记。可?是林湛他不配,不能?一心一意对她的人,她不需要,也不想?要。
“阿暮,把他赶出去。”楚清阮咬了咬唇,声音坚定,“以后也不许他再来。”
林湛却没有动,“阿阮,我毕竟是朝廷命官,你气愤之下纵容奴仆行?凶,我不怪你,可?你当真要如此狠心,你真的舍得同我一刀两断?”
“面来啦面来啦!”林兰儿用湿布抱着碗热气腾腾的面走了出来,“是阮姐姐你最爱的老母鸡面,快尝尝。”
楚清阮看着一动不动的林湛,冷冷开口:“林湛你再不走,休怪我不顾你的颜面。”
待将面放在?桌上,林兰儿惊讶地发现素来克己守礼一丝不苟的大哥,不仅衣摆有些褶皱,眼角甚至挂着晶莹的泪珠。
“大哥,阮姐姐,你们?这是怎么了?”她不过是去煮了个面,两人之间的气氛怎么突然变得截然不同。
“阿阮,你认真想?想?我说的话,我的心意永远不变,改日我定会再来。”说完,林湛便匆匆离去。
楚清阮知道林湛这是不想?在?亲妹妹面前丢脸,不过她今日着实?饿坏了,只觉世?间美味都不如眼前这碗林兰儿亲手煮的面香味诱人。
“阮姐姐,你知道大哥他从来不流泪的。”林兰儿小心翼翼地开口,“他背书背错了被父亲用藤条责打的时候都没哭,在?学?堂里被父亲当众责骂时也没有哭,当初你被关在?楚家出不来,若不是父亲将他关在?屋里备考,只怕大哥都要动手去楚家把你抢出来。”
楚清阮放下筷子,眼眶仍泛着红,“我知道,我同林湛这么多年的情谊做不得假,可?是那又能?怎样?在?你大哥心里,家人比我重要的,名声比我重要,也许以后还会有其?他东西比我重要,我对他,并不是不可?或缺。”
楚清阮低着头,指尖轻颤,最终,她一把握住面前的竹筷,林湛的情意,甚至还不如眼前的这碗面来的实?在?。
院子里不知何时点起灯笼,晚香玉的花架影影绰绰,似是蒙上一层烟,让人看不真切。
楚清阮坐在?秋千上呆呆发愣,眼泪无声地从脸上滑落,不知何时,已是泪流满面。
菱角清甜,桨声旖旎,相伴多年,她却到今日才知道林湛竟是这样的人,过去的十?余年时光,终究只能?是过去。
泪眼朦胧间,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一张纸,楚清阮擦去眼中水雾,这才看清纸上歪歪斜斜写着四?个字,“不要难过。”
她将视线上移,眼前的人竟是戚暮。
她不由破涕为笑,杏眸弯弯,“阿暮,原来你会写字?”就是这字丑的像是她用左手写出来的。
戚暮乖巧地点了点头。
“阿暮,你在?这儿站了多久了?不好意思,我方才在?想?事情,没有看到你。”
戚暮嘴唇动了动,似乎在?说“没有关系。”
眼前的青年穿了一身灰色麻布的窄袖劲装,乌黑长发束成高高的马尾,白带束腰,整个人像一柄收入剑鞘的利剑。
楚清阮恍惚觉得,她莫不是哭伤眼了,竟会觉得眼前青年有些像段骁,不过,戚暮温顺、安静,看着比段骁顺眼许多,甚至就连林湛也比不过他。
她轻轻拉住戚暮腰带,让他站的离她更近些,青年双手袖口卷起,两只手腕都露在?外面,之前在?牙行?里被沉重镣铐磨出的红痕此时已然看不出来,冷白的腕骨漂亮而又充满力量。
楚清阮双手握住秋千,笑盈盈地看着戚暮,“阿暮,我房间中有一串铃铛,我给你戴上可?好?”少女清丽的脸庞在?月色下仿佛笼着层淡淡白雾,竟生出丝丝魅惑。
她声音清软,仿佛低声呢喃:“这样你每次想?喊我时就可?以摇动铃铛,我听到铃铛声,便知道是你来了。”
第28章 铃铛
戚暮眼眸深深, 定定地点了下头?。
楚清阮倏地绽开一抹明媚笑容,满头?乌发如丝绸般柔顺地垂在脸侧,杏眸微微挑起, 在清冷月色下犹如仙子凌尘, 让人沉沉痴醉。
“跟我进屋。”她笑着说道,眼底却仍有微弱的红。
两人坐在外间靠窗摆放的罗汉榻上,塌中摆着一个梨木小几,楚清阮从?首饰盒中取出一串铃铛放在手心, 三个小巧的金色铃铛被一条红绳串起, 是她前?几日逛市集时无意?中买下的, 不想今日派上了用场。
她笑吟吟地看着戚暮,声音明明清冽悦耳, 听在人耳中却凭空多了几分魅惑, “阿暮, 把手给我。”
青年如牵线木偶般温顺地把手放在小几上,楚清阮很是细心地将?红绳栓在青年紧实漂亮的手腕上, 本就冷白的肤色在月色下犹为?清透,衬得其?上戴着的红绳金铃愈发诱人。
楚清阮心中一热, 情不自禁地轻轻拨动铃铛
“叮铃。”
清脆的响声,扰乱了此刻寂静的夜色。
楚清阮倏地感觉心中似乎没有那么伤心了,郁结散去,少女下意?识地挽唇浅笑,沐浴于盈白月色中更增妩媚清艳。
对面的男子眸色骤深,喉头?艰难地滚了滚, 仿佛那被少女用手拨动的不是铃铛, 而是他自己。
夜渐渐深了,夏初的夜晚并不炎热, 甚至称得上清凉,更何况千香阁外没多远便是横穿京都城的南河,夜晚阵阵凉风,沁人心脾。
大概今日大喜大悲极其?劳神,楚清阮倒在柔软舒适的床褥上,脑子一空没多久便进入了香甜的梦境。
在应州欸乃的划桨声中,她惬意?地躺在船尾,双手枕在脑后双目微阖,林湛本是在船头?吟诵,不知?何时放下书卷,转过身对着她,清俊的脸庞满是歉意?,“阿阮对不起,我恐怕不能娶你为?妻了”
楚清阮双目陡睁,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发现不知?何时船停在了河心,楚清阮抬眸看去,竟是船夫停止了划桨,只见船夫高高扬起船桨,径直朝林湛扇去!
“呃”
林湛惨叫一声,狼狈掉入水中。